。
他到底是小孩,精力旺盛,虽说先前吓坏了,但现在除了眼睛不适之外,其他一切都接近正常。
“小郎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到半山腰,对吗?家里的人在那里等你。”
孟慈章双手紧紧抓住乐锦的小臂,急问:“你要去哪儿?”
乐锦的手落在他的手上。
“回去找你哥哥。”
“小郎,被抛弃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哪怕孟郎君是大人了,也不应该理所当然地作为牺牲。”
乐锦蹲下来,捧起孟慈章圆圆的脸。他的冷汗和泪水混在一起打湿她的手掌,但乐锦只是弯唇笑笑,拇指摩挲着这个孩子的脸颊肉。
“我应该回去救他。”
孟慈章惊怕的心脏仿佛落在乐锦掌心,奇迹般安稳了。
她的呼吸声和说话的气流感近在咫尺,他渐渐不再害怕。
本来就不可以丢下哥哥的啊。
“嗯,我可以一个人走。”
乐锦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孟慈章站在原地,慢慢取下眼前的布条。
眼睛还在疼,他眯着那只健全的眼睛,努力记住乐锦此时奔跑的背影。
他不过是个与他们相识不久的小公公,却不怕他恐怖的眼睛,不放弃险境里的哥哥。
他真好。
是孟慈章短短人生里刻骨铭心的一个好人。
——
酥酥麻麻的兴奋从心口传遍全身,呼吸不再像方才逃命时那样混乱,反而如重石挪走,清泉哗哗奔涌般的畅快。
乐锦折返途中,不知怎的,居然心生欢喜。
她在救孟殊台诶!
名满洛京的第一贵公子,如今深陷泥沟,命悬一线。
而她正奔赴在救他的途中,像孟殊台数次帮助她一样。
脑中灵光像兔子一样跳出来,乐锦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拜托孟殊台打探消息时会那样忐忑。
从她穿书起,因为身份差距,她一直将自己放于一个微小的位置,仰视着尊如菩萨的孟殊台。
求他宽宏,求他善良,求他舍己利人。
她享受着孟殊台的好,但却从没有平等地回馈过孟殊台什么,是他一直在施舍。
看起来自己占了便宜,但其实强化了他们之间的高低。
但这一次不一样。
险境之中,她不再只是人微言轻的跟班小公公。心脏怦怦欢跳,她也可以救一次金尊玉贵的孟家郎君。
痛快!太痛快了!
耳边风呼呼未停,乐锦赶回草屋,土匪们许是吃酒误了时辰,屋前把守的人还没有回来。
大好时机。
她偷偷钻进草洞,悄声喊他:“孟郎君,我来接你了。”
可她人刚穿过草洞,如犬爬在地上还未起身,就被视线中横躺着一具尸体吓得不敢动弹。
那人离她不过五步远,脖间一道干脆利落的血痕深得切开了他的喉管,红艳一片,胸口半点起伏全无。
“姜贤?”
他不是应该和姜璎云在山道争执吗?
惊恐的目光牢牢钉在那具新鲜的死尸上,乐锦艰难咽下唾沫:“死了……”
姜贤的确是个工具人,可他推动姜璎云彻底脱离姜家后就死了吗?
乐锦好像记不清了。
孟殊台直愣愣站在姜贤尸体旁,长睫下垂,面色冷淡,仿佛离魂。
他应该是吓着了。
乐锦腿软得站了好几下没站起来,最后扣着身后的草墙才立起身,跑去搀着孟殊台手臂。
她低声问他:“郎君腿还好吗?”
“这姜贤是那群土匪动的手?”
她一边问,一边把孟殊台往草洞处扯。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跑。
可搀着的人岿然不动。
“姜璎云死了。”
“啊?怎么会呢?”
他的手臂在颤抖,手心凉得像冰。乐锦估摸着他现在状况很不好,赶紧给他揉搓生热。
“姜贤说她掉下了山崖。”
这倒没错。
在姜贤的视角来看,姜璎云肯定摔死了。
但他跑来告诉孟殊台干什么?八竿子打不着。
“也许,姜四娘子福大命大?郎君别胡思乱想了,快走吧。”
“你为什么要回来?”
乐锦再次拽他,还是拽不动,泄气似的一垂头。
孟殊台在这个节骨眼犯什么倔?
但转念一想,他经历了心爱的弟弟被掳,又孤身纵马受伤,最后还被土匪和尸体关起来,都不知道土匪行凶的时候是不是当着他的面……
乐锦心里一软,耐性解释:“来救郎君啊。”
“郎君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轻易丢下郎君呢?”
她拍拍胸脯,眼睛里闪闪亮亮:“我知恩图报,最讲义气了!”
忽然,孟殊台抓着她的小臂死命箍着,像鹰的爪子勾到了猎物,痛得乐锦面目扭曲。
“啊——郎君松手!疼!”
“你救我,因为我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