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册,起来一通张罗,小半个时辰后,小厨房送来几碟菜肴,嫩白的豆腐配上野菜碎末和几勺蟹粉,混合着浮于碧清菘菜汤上。又配上冰镇杏酪、小银鱼等等,令人胃口大开。莳婉亲自为江煦盛了小半碗豆腐蟹粉菜羹,又夹了两筷子银鱼置于一旁,江煦见状,语气稀奇道:“你今日怎得这般殷勤?”“你不是要来与我春宵一度的?既如此,吃饱些总没错。"莳婉语出惊人,江煦见她一反常态,心中不免狐疑,除此之外,还有几分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不满。
为妾室,她不愿,可两人欢好时,她虽一开始僵持着,但后面也颇为配合。如今,面对此事又毫不避讳,说到底,还是避免不了烟花柳巷出身的弊病。“这事上,你倒是丝毫不变。“江煦面上不置可否,用了口她盛好的菜羹,借此开口道:“你前些天又找厨房那边给你熬了避子汤?”莳婉淡淡道:“我知晓,你是让我死了这条心。”“我这几日想了又想,今天,也是来求和的。”“求和?“江煦目光微闪,“你若是真心实意求和,怕是太阳能从西边升起了。”
莳婉不理会他,自顾自继续道:“我是有条件的。”此话正中江煦下怀,若是对方突兀示好,他反而会十分留心且疑惑,现在这番,将条件开诚布公,揉碎了说,还能显出几分真实可信。“什么条件?“她如今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有他亲自盯着,细细调养,日日E耕耘,怀上子嗣,不过是时间早晚。
思绪回笼,便听莳婉说道:“以后出门,别让那么多人盯着我,而且,我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我想自己选。”
江煦面色不变,“你有跑心,我做这些,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说着,心里那股郁恨更深。
不出所料,是来换取她的“自由"。
他又不是没给她这份偏爱和空间,怎得就如此执迷不悟呢?独自在外漂泊,朝不保夕,到底有什么好?江煦语气稍冷,思及今日为何而来,更觉得自己有些贱得慌,明知莳婉只会给他心上添堵,明知来了之后得到的全是些不中听的话,但偏偏心之所向,就是这一隅天地。
潜意识里,他总想着待在她这边,在某个两人共处的空间内,仿佛这样,那些歇斯底里的愤恨和失控便能得到较好的安抚。可事实上,幽州之事不会,子嗣一事……亦然如此。他语调中不免带出几丝恨意,“身边伺候的人,我自由定数,但……若是你出门时候不愿被那么多人盯着,可适当减去一二。”莳婉闻言,心中下意识松了口气,“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煦随口应了句,转瞬,想到她痛骂他并非君子时的姿态,无意识笑了下,只是这笑落在莳婉眼底,怎么瞧怎么奇怪。她后知后觉瞥了他眼,边将那一小碟银鱼碎挪近了些,“你今日……心情不佳?”
江煦眼神微黯,眼皮耷拉着,仍是那副平淡的语调,“心情好与坏,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对方答应要求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快速许多,若是此时熟视无睹,好像显得确实有那么几分不近人情,稍一犹豫,莳婉立刻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战事不顺利?“听闻,与突厥一战,靖北军中有人叛逃。江煦眨了眨眸子,“其实是些陈年旧事了。”他这么说,那便是想讲上几句了,莳婉或许应该在此刻止住话茬的,但……极为诡异的是,她竞然,也是想听他倾诉一二的。她听到自己道:“说来听听。"语罢,立刻逃避似的活动着身子。“我父亲曾与幽州大司马共同征战,抵御异族,只可惜…..…后来,这厮背叛了我父亲,做尽了肮脏事。”
“现如今,还将我父亲的头骨,给了突厥人。"说到这儿,他的嗓音骤然低落,半侧着脸,整个人拢在阴影中,瞧着无端有几丝落寂,“虽击退异族,完成父亲遗愿,但实则.……”
江煦没再继续往下说,面上的神色也是平淡至极,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这话落在莳婉耳里,越听越是心惊。原先,她便知晓了不少传言,如今传言得到证实,再稍一拼凑,即可得到大半事情真相。两人皆有秘密,只是,她不过客套两句,却也没想到江煦会真的愿意告诉她。
这样不为人知的事情,这般隐秘的情愫,总会叫她产生几分错觉,就好化……两人很是亲密一样。
但他们两人之间,只是做遍亲密之事罢了,论起各自心思,实则是同床异梦。
她低声道:“你如………做得极好,百姓安居乐业,抵御异族,在北方,亦是民心所向。"见惯了江煦平常的那些姿态,如今这般疲惫无力的模样,竟叫她生出好些安慰之情,“你父亲在天有灵,定也是会因你而骄傲的。”江煦垂下眼,莳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略带沙哑的消沉嗓音,“你这话,是觉得……我也是有很多可取之处,是吗?”.……是。“这个问题,莳婉答得很真诚,顿了下,又道:“你会有一番建树的。”
“建树.……?北方吗?”
莳婉想了想,声量压得更低,“或许,不止于此。”江煦听了这话,像是被极大地取悦了,勾唇一笑,“那便是天下了。”皇帝年幼,朝堂乌烟瘴气,这些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样,洛阳那片地方,是天下正统,若是剑指于此,这些拥护,保不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