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7章
已经入秋的玻璃窗外,梧桐树叶泛黄，渐渐枯萎凋落。风安静地摇曳。
她这样趴着很久，脸埋在胳膊上。
这节课年级上大多数老师都去开会了，学生们被安排在教室里自己做练习题，整层楼都安静得过分，没有老师上课的声音，也没有齐声朗读的读书声。有趁着老师不在偷偷玩闹起来的班级,哄闹的声音隐隐穿出走廊。这样过了很久。
她微微侧过一点脸,朝着梁嘉禾的方向。
埋在胳膊里，只露出微微的半张脸，睫毛被压得弯曲，眼皮也被胳膊压着，她自己扎的马尾辫乱糟糟地搭在脑后。像朵风雨中胡乱生长着的小花，生机勃勃,但也凌乱孤单。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迷茫的不确定，“我真的很好吗？”梁嘉禾蹲在她的身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柔和肯定“当然。”“不是坏孩子吗？”
“当然不是，渺渺是很聪明、很善良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是有着很多优点的、被很多人喜欢的好孩子，不是坏孩子。”总是忽闪着、蝴蝶般的睫毛，此时安安静静的，连一下眨动都没再有。凝固般地，随着她趴在胳膊上的埋头动作,贴着手臂稚嫩的皮肤。她双眸安静，微侧的眼睛看着梁嘉禾。
然后她声音轻轻的，带着有生以来，最茫然的语气，“那为什么，我爸妈都不管我呢。”
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像停滞的鸟。
枕在胳膊上，迷茫又不明白。
这样的话说出来，向来成熟冷静的梁嘉禾也一时间顿住。但也只有短暂地一瞬间，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再次是所有人都熟悉的成熟与温柔。
他继续用着安抚的语气说道：“爸爸妈妈不是不管你，只是他们大人有自己的事要做，渺渺不是说，爸爸妈妈的工作很忙吗，他们不是不管你，只是在外面工作，要赚钱才能给渺渺买旺旺大礼包。”但是梁嘉禾说完，她停滞的睫毛依旧没有一下的颤动。她依旧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乌黑的睫毛下，稚气的眼瞳是茫然的安静。曾经从她的口中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话，其实连她自己都搪塞不过去，只是想让自己不要太难过，不要太想爸爸妈妈。即使是年幼迟钝的年纪，也会在某一刻，忽然感受到那些钝痛，因为那些孤单一直一直都埋在心底，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但是随着老师的那句话，像是戳穿了她保护自己的壳。哪怕平时再怎么闹腾爱玩，但是满打满算，她刚过八岁生日，在她对这个世界尚且窄窄的认知里，老师是很厉害的人。老师什么都知道，老师什么都会。
因此由老师说出来的话，跟那些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管的同龄小孩不一样。她保护着自己的壳，一下就瓦解了，再也没能走出这句话。她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睫毛乌黑得依旧像停滞地鸟，翅膀不再扇动。好久后，她才小声说道：“可是，老师也这样说，老师也说，我是爸爸妈妈都不管的坏孩子。”
这句话说完，她再次将脑袋趴回胳膊里。
只剩下脑袋上乱糟糟的马尾，像风雨里胡乱生长的小花，凌乱又孤单。“渺渺。"梁嘉禾尝试着叫她的名字。
但是这次她没再回应，依旧埋在胳膊上，连跟好朋友诉说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渐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老师们开会快要回来了，只是一个短会，各科老师开完会还要回去继续上课。梁嘉禾蹲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失落的脑袋。他慢慢站了起来，看她像是在看自己，所以他也知道，说什么样的话都没有办法安慰她。
因为孤单和想念都是真实的，不会因为不去想就消失，也没法用稚气的谎言真正地骗过自己。
“渺渺。"梁嘉禾看着她，视线安稳地落在她的身上，说道：“你不是坏孩子。”
窗外的梧桐树叶悄悄地落下。
他的声音像落叶一样轻，“你也不会没有人管。”他伸手，想摸摸她难过的脑袋，但最终只是把她发圈上耸拉下来的小花朵扶正，而后在老师们回办公室之前离开了。感觉到梁嘉禾的动作，还有他站起身的声音。她不解地微微抬起一点头，不明白他话的意思，然后看到他正从办公室出去的身影。
阳光正从门外照进来。
他的身形轮廓，在那一瞬间被照亮，而后是门外安静飘零的梧桐树叶。没多久，开完会的老师们回来了，脚步声渐渐离办公室门口很近，还有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年级主任也回来了，跟老师们继续还在交代着开会的内容。她也不再趴着，重新坐起来。
还没到下课时间，有课的老师继续回去上课了，有事的回到办公桌继续忙碌，年级主任讲完了交代的事，过来继续解决她这个难题。年级主任在她旁边坐下来关心道：“想的怎么样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跟老师讲，老师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这一个上午，她的抵触情绪太强烈，无论年级主任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会儿才发现，年级主任的语气和蔼得不得了，不像平时那么凶神恶煞，而是温和的语气试图开解她。
但是她现在已经缓和下来很多了，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是那些话在对梁嘉禾说出来以后，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不像一开始那样死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