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软…”他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指尖轻轻抚过“招供”二字沾染的血渍,叹道:“犬子自幼顽劣,是我管教无方,如今受这般折磨……也算报应。”
路辅元闻言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欧阳通别过脸去,官袍宽袖下的身躯微微发抖。
“二位。”
岑长倩突然整了整散乱的衣冠,声音陡然一沉:“记住老夫交代的话,若有人问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兴:“就说老夫近来常读《汉书》,尤爱《酷吏传》!”
周兴面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暗自冷笑:老匹夫,待你认罪画押,下一个就轮到这两个为你送行的同党!
路辅元、欧阳通还未及反应,岑长倩已被押出庭院。
院中古柏突然无风自动,抖落一地枯叶。
神都以北四十里,偃师渡口。
黄河凌汛将至,狄仁杰正勒马立于堤岸,巡察漕渠疏浚事宜。
冬月寒风刺骨,他身上披着大氅,目光扫过河口。
其子狄光嗣快步上前,恭敬递过牒报:“父亲,偃师河段已现冰凌,恐碍漕运。”
狄仁杰点点头,指着前方堤坝:“吩咐河工,这段还需加高三尺。”
狄光嗣是狄仁杰长子,如今是冬官水部司丞,不过从七品官。
狄仁杰身具高位,其子不宜担任要职,所以安排在实务部历练,狄光嗣性情沉稳,没有丝毫怨言,快速吩咐河工,忽见一老河工佝偻而来,捧上粗陶碗:“大人饮碗姜汤驱寒。”碗底赫然黏着块湿漉漉的素麻布片。
狄光嗣神色微变,看向父亲。
狄仁杰不动声色接过陶碗,走回帐篷。
帐中炭火噼啪,狄仁杰展开麻布,借火光辨出以醋书写的暗文:“岑公入狱,周兴构陷。暂忍保身,静候转机。”
布角绣着一道新月般的银线。
狄光嗣惊呼:“父亲,这……”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
狄仁杰叹了口气,而后碾碎冰碴抹过布片,字迹渐消。
他对自身安危不以为意,看着布片,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以醋书冰,遇热方显,倒是颇得《齐民要术》中“隐墨法’的精髓,这可不像是公主的手笔……”
狄光嗣眼睛一亮:“莫非是他?难道这就是《天工卷》?“
“这算什么天工!”
狄仁杰摇头轻斥道:“《淮南万毕术》早有记载,醋书遇热则显。让你多读些书,整日只知钻研刑名之术!”话锋一转,却又颔首道:“不过此人能想到用河工传递,又以冰碴为引,倒是深得“大巧若拙’之妙。”
帐外北风呼啸。
狄仁杰凝视着炭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麻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来他并非单纯以色娱人之辈。”他指尖轻叩案几,若有所思地道:“能想出这等隐秘传讯之法,又深谙朝堂局势,难怪公主如此倚重,看来破局之人,多半也是他!”
狄光嗣有些意外:“父亲是说……”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狄仁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但若胸有韬略,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巴蜀。
剑门山下。
丘神绩立于军帐前,望着云雾缭绕的剑门山,指节捏得发白。
不器宗的机关阵已让他折损三队精锐,却仍未能攻入山门。
“报”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低声道:“大将军,神都密信!”
丘神绩展开信笺,目光骤然一凝“周兴构陷岑相,指其垂拱四年与越王暗通。供状已呈御前。”他冷笑一声,指节捏得信笺咯吱作响。
垂拱四年,他丘神绩才是清平道行军大总管!若岑长倩被定“勾结李唐”之罪,那他这个实际领兵的统帅又算什么?
“好个周兴………”
丘神绩眼中杀意骤现,“想借刀杀人?本将偏不如你的意!”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传令!全军继续攻山!不破不器宗,誓不还朝!”
亲卫迟疑:“大将军,这机关阵……”
“怕什么?”
丘神绩狞笑:“周兴想让我死,我偏要活给他看!”
他一把扯下肩头金吾卫将袍掷于案上:“传我将令一一凡破机关一阵者,赏绢百匹;取不器宗弟子首级者,授七品翊麾校尉!率先杀入内堂内,赏神都永业田五十亩!斩不器宗长老首级者,赐黄金千两,本将军亲自为他请封求爵!”
帐中将士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绢帛赏金还在其次,七品武散官虽非实职,却已是寒门子弟晋身之阶,永业田能传子孙,更别说还有加官封爵。
霎时,帐中杀气冲天!
“擂鼓!”
丘神绩赤红着眼嘶吼:“给老子撕开这道山门!”
“是!”
金吾卫精锐轰然应是,齐刷刷刀剑出鞘,行动起来。
丘神绩大步走回帐中,提笔疾书,墨汁飞溅:
“臣丘神绩谨奏:
周兴擅权坏法,罗织构陷,诬岑相谋反,实欲牵连臣下。
垂拱四年,臣奉旨讨逆,周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