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适才的困惑:“臣不觉麻烦,毕竞圣人言,有教无类。”
“换言之,若能将主匡回正道,归复礼教
“是沅之幸。”
说完,微微倾身,行了一礼告退。
那般的正派庄重。
叶莺后半句卡在嗓子眼里堵了许久,半天,深深吸了口气。去他的和平共处!
被她这般怠慢,崔沅不见恼怒,反倒更用心地教授《礼记》跟《仪礼》。叶莺分明感受到了嘲讽。
偏她还不能真叫对方没脸,那些个言官,嘴巴毒着呢。便只能看什么都不顺眼。
“茶太烫了!”
“又太凉了!”
“墨汁太淡了!”
“这点心连着上了三天…”叶莺嚼嚼,咽下去道,“…我都吃腻了!”崔沅看着那一碟几乎用光,被她喊“腻了"的点心,顿了顿,放下手中教案。“既如此,殿下今日便习字吧。”
叶莺疑惑:“崔翰林不是备讲《内则》么?”崔沅不疾不徐道:“殿下心浮躁,才会多烦忧。”“既如此,更应练字使心沉静。”
叶莺手指卷着垂下的一截发带,撑腮看他:“翰林莫不是想偷懒?”面对如此挑衅,崔沅已能做到不为所动。
他淡淡道:“躁则生妄,纵使臣讲,殿下听不进,也是白费。”叶莺瞪他一眼。
须臾功夫,面前桌案上就铺好了纸笔。
她挽起袖子研墨,垂下去脑袋。
崔沅只能见她乌密的发顶,有许多细短绒毛,春光里,茸茸地招摇着,看起来有点好摸。
叶莺先警告着:“提醒崔翰林啊,我的字可算不上好,若看了以后胆敢笑话……
她轻轻"哼"了两声。
自从清楚她是在与自己别着劲后,崔沅起初还有些无语,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好笑。
分明还是那般口无遮拦,更谈不上尊重的语气。不知怎的,崔沅忽然想起祝榆那日评价她"娇蛮天真,率直可爱"来。心内摇摇头。
还是个小姑娘呢,自己又何必苛责?
半刻钟后,适才决定待她宽容些的崔沅望着那张纸上的“翘"字,伸手按了按眉心。
叶莺扬扬眉,“崔翰林?”
“殿下之字,"崔沅沉默片刻,给了评价,“…如倚如卧。”叶莺丢了笔,气不忿儿:“没骨头怎么了没骨头说明我哪个帖子都能练。”崔沅点点头:“那么今日便从控笔开始。”从控笔开始…叶莺头痛,“你把我当小孩了?”崔沅铁面地补充:“悬腕练。”
好不容易捱到旬假,义明县主进宫找她玩,叶莺逮住她大吐苦水:好讨厌!比徐博士严得多!”
义明实是个通人性、讲义气的好玩伴,听完当场便撸袖子:“找人教训教训他不就完啦!”
叶莺连忙拉了这姑娘一把:“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上回与宜芳打架,被那群言官詈去庵里住了小一月。”
“哦,"义明遗憾道,“那你与他讲道理,你不是嘴巴很厉害吗?”叶莺:……讲不过。”
“又比方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嘶一一原本我想着激怒他,令他犯上不敬。但他实是心机深沉,这招毫无用处……”
叶莺蹙眉仔细回想了一下,“你能想象?一个人,他一言一行都严丝框在那些规矩里边,你想挑出错儿来都没门。吓,太深沉了!”义明捧场:“太深沉了!”
“但你可以自出机杼。”
叶莺看她。
“像他们这种文人,必是十分爱惜自己名声的。"义明给她出馊主意,“你找个机会灌醉他!”
“灌、灌醉他?”
“灌醉他,将他的丑态记下来。“义明击掌,“这样,日后他得求着你别传出去,怎还会与你作对?”
叶莺欲言又止。
义明嚷嚷:“他都用《礼记》嘲讽你不懂礼数了!”“不是,"叶莺有点无语,“……是你觉得凭我能灌醉谁?”义明看着她,伸手挠挠脸。
又过了两天在文思阁“受辱”的日子,义明托人给她带了包东西跟信条儿进宫。
因义明与叶莺极要好,经常半天往来递东西能有个三四回,所以宫人们一见是含凉殿与定陶王府的熟面孔,都懒得查了。叶莺拆了包裹,里面一堆莫名的白色粉末,嗅着有异香。义明写信道:给他喝这个,一爵必醉!
…还真是讲义气。
但这药对身体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坏处,叶莺怂到临头,心想着要么还是算了,视线继续往下读信。
【若犹豫,将信翻至背面。】
这个义明显然懂她,叶莺照做。
【下月京郊大营有演武。】
叶莺势必是要跑出宫去观摩一下的。将信一攥,对不住了,崔翰林!随即又陷入了新难题。
她与对方见面都是在文思阁,总不能在他授课的时候敬酒吧!叶莺想,还是得在宫外找机会。
这几天因为心虚,她见着对方挑刺的回合都少了。崔沅甚至有些不适应,她这般安静、乖巧地坐在那里,手上没有小动作,也不总吃一些香气甜腻的东西干扰他授课。甚至没怎么挑刺,一看见他就展开一张小小笑脸。若能一直这般乖巧……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