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很快被濡湿。
马车发动了,崔沅的目光无处可落,便看着车外的街道。人来人往。
却是想到了一会儿,她穿着湿衣裳走回寝院的模样。一路上,亦是人来人往。
未免失礼。
蹙眉唤了句苍梧,“一会令…罢了。”
他对着叶莺道:“一会你随我去书房,换身干净衣裳。”原是想让她的丫鬟送套衣裳来,只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搭乘自己的车,未免传出什么话到二夫人那边去,不好。还不如换一身白术或是桑叶的干净衣裳。他的书房靠近东苑的园子,有一扇角门,他回来后,为了不扰他,从那儿进出的人就少了。
崔沅令车夫在那停下。
叶莺心早在崔府中打磨得剔透,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有些惊讶,又…有些动容。
眼睛又开始泛酸。
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种,这种被人考虑周全的感觉了。尤其是适才得知了那样的事。
耳畔传来一声很轻的“谢谢大表兄”。
崔沅克制着将目光只落在她脸上,散下的长睫,轻盈柔软,仿佛合欢花。崔沅记得,小时候她的性子还有些娇憨,自己替她捡了纸鸢,便懂得投桃报李,得了二夫人的点心也给他送来。高兴时,话一点不比六娘少,却不会显得聒噪。
而今却拘谨了许多。
其实应该只是长大了。
但他忍不住猜测,是否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这才。不过看到席上她与六娘亲密的模样,想来不会是。崔沅啜了口茶,又给她沏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叶莺忍了忍,才没又将那句“谢谢表兄”说出口,使气氛再度尴尬。她略品了一口,笑道:“好香!听说表兄曾历洪州,这个是西山的白露茶吗?”
这下倒有些从前模样了。
与崔沅单独在狭小密闭空间里,叶莺的不自在反而渐渐散了。因他每次驻留的目光都是短暂而又克制的,十分守礼,不像崔五郎那样令人困扰。马车平缓地驶入坊门,沥沥的雨声渐小,至下车时,雨幕稀微,天边挂上了道新虹。
崔沅竟将伞给了她。
这却如何好意思,叶莺本欲推脱:“左右我已经……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眸子,声音渐消。
白术看见公子冒雨归来的时候,都怀疑自个了,她分明记得今晨让苍梧带上把伞了呀?死小孩,是不又没听嘱咐??接着公子微微侧身,露出了后头打伞跟着的姑娘。崔沅吩咐白术:“去寻身合适衣裳给她换着。”白术捺下心头的惊讶,对叶莺笑道:“姑娘随我来吧。”桃林里,白术是见过叶莺的,三言两语就从叶莺口中得知了今日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顺路接上了。
若是换个人,大抵就会真的这么觉得,只白术十分了解自家公子的脾气。街上躲雨的人又那么多,隔着街道,他怎地一眼就认出来人?更别说先前还因为她的事罚了五郎。
白术忍不住将叶莺打量了了一番。
真的是很好看呢。
嘶……
换过衣服,叶莺再次去向崔沅道谢。
崔沅已是换了身鹄白文士便服,威压收敛了起来。春光融融,他的清辉朗照,轩如霞举。
他扫了一眼叶莺,白术给她换的,是一身丁香色的裙子,颜色娇俏,特别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他缓声道:“白术,你送叶姑娘回去。”
这意思是,若有人问起叶莺怎的冒雨回来,又怎的换了一身衣裳,便都有了解释。
回到崔府,即将面对二夫人,那种彷徨无措之感又包围了叶莺。这时候有崔沅这么一个周全考虑她的人在面前,真的真的令人感到很安慰,很安心。
放在平时,遇见什么难处,她断不可能求助府里的年轻郎君。只这次的难处实在超出了她自己能解决的范畴。她实在是不知,怎么办。她已是慌了神。
这时又被崔沅身上带给她的这股安心心影响着,想起了他在家中的地位。还记得大夫人曾说过,小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这些日子,她也的确接连受到了对方的帮助。
叶莺忍不住想,若是他能看在儿时的情分上照拂一二的话。轻掐掌心,感受到了微弱的痛意。
跟白术走出两步后,霍然返回。
她鼓起勇气抬头,祈求地唤了一声:“大表兄……”这等事,实在难以启齿。
适才还好好的人,转眼间便带上了泪光,崔沅不由得蹙眉:“怎么了?”书房里,二人窗边对坐。
“姑姑她……
“有一门亲事,我,我不愿……
崔沅的书房正面对园子里的桃林,雨后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花粉香气,令叶莺清醒了些。
犹豫着是否真的应该求助他。
他毕竟是个已成年的未婚男子。
崔沅等了半响,并无不耐。<1
檐上有积水落下,砸在青石板砖上,滴答作响。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看着对案低垂的脑袋,鸦羽颤动,崔沅似是叹息一尸□。
性子太软了,这样怎么行呢?
“是害怕,还是怎么?“他问。
“…怕。"“她本就懊悔自己莽撞了,眼下,便顺着他的话答。崔沅为她沏了一杯茶,“若只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