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里,一人策马而来,身影颀长。
“吁一一”
马停下。
他翻身,下马。
解了披风丢给小厮。
“祖父,祖母。”
“父亲,母亲。”
至于其他叔婶,人太多,只颔首示意。
那个人,不知是因为远道归来,还是天性,身上裹挟了冷意。向长辈行礼时,姿仪雍容,声音肃然清凛。
抬身时,灯笼映出他眉眼。
光华耀目。
皎皎明月。
竞给人一种清寂的感觉。
叶莺有一瞬忘记了呼吸。
许是她的目光太盛,他居然抬眼朝着这个方向看来。叶莺顿时别过脸去。
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心虚。
崔沅淡淡收回了眼神。
“进去吧,都进去。"太夫人擦着高兴的泪,拍了拍长孙的胳膊。崔沅搀着祖母,恭敬地落后半步。
回到了阔别数年的家宅。
大房沉浸在喜悦中,大夫人饶是不饿,也还是陪儿子一块吃了一顿暮食。暖灯下,崔沅眉眼间的冷淡似乎被驱散了些。“都瘦了,"大夫人凝视着他,心疼又自豪,“这个汤补,你多喝点。”“够了。"崔沅只略喝了半碗汤,便放下碗箸。他道,“母亲也该少用些,夜间积食不好。”大夫人被他一噎,得,还是那个死不知变通的冰块疙瘩。还以为出去几年会有什么长进,也不知给她带个媳妇儿回来。大夫人幽怨。
“刚刚那人是谁?"崔沅忽问。
没头没脑的,大夫人怎知道是谁。
“六娘……“崔沅停顿一下。
他自十四岁离家,上白麓书院求学,后游历,再回家便是参加科举,进士及第后,本应入翰林院历练,适逢杭州空缺,便外放三年。这些年回家次数寥寥,每次都十分仓促。适才一眼,弟弟妹妹们竟都有些辩不出了。
那个发色有些暗黄的,应当是二叔家的六娘。但另外一人,他有些不能确定。
他道:“六娘身边站着,穿绿裙子那个。”崔沅随意扫了一眼,只看见半张侧脸,雪白。半新不旧的素衣裙,站在锦绣堆里,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哦她呀,"大夫人刚想答,忽地眼儿一转,精光闪闪,“你怎地问起个小姑娘来了?还连人家穿什么颜色衣裳都记得。”崔沅无语。
“眼生罢了。"他道,“夜深了,母亲早些歇息。”说着,起身告退,吓了大夫人一跳。
这孩子,几年未见,怎的长这么高!站起来黑压压的。“那是你二婶婶娘家侄女,住咱们家好久了。“大夫人冲他背影打趣,“你小时候还为她爬过树呢,衣裳被树杈子勾破好大个洞,忘了?”大夫人最喜欢说这件事了,实在是因为崔沅小时候就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好玩,唯有这一二件事可以拿出来说。
“啧啧,那衣裳还是新做的呢,你回来时脸都黑了。”崔沅一顿,随即加快了离开脚步。
大夫人和嬷嬷笑死:“瞧瞧,还不好意思了。”崔沅回去后,问身边婢女:“府里都有什么事?”官场上的事,必轮不着公子来问她,剩下是不便问大夫人,或大夫人不会说的。
白术流利地答了。
她虽随公子外任去了,却提前了两天回来打点,足够打听清楚这些年后宅的情况了。
都是些不关他的事。崔沅心想。
不过也有令人感慨的。二郎三郎都定了亲,四娘、五娘也在议亲了。转眼,弟弟妹妹们都这般大了。
他的事倒不急,宗子总是要慎重一些。
不过,这次回来,想必祖父也会找他提这事了。崔沅对自己的婚事没什么感觉,问:“六娘不是和她们一般大?”白术笑道:“二夫人觉得六娘跳脱,想再拘一拘呢。”崔沅微哂。
真是…得有多不靠谱,才使亲娘都这般觉得。“从小就属她与六郎性子不端,顽劣难驯。“崔沅沉声点评。明明在说六娘,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子。小时候她常受六娘欺负,现在长大了,也不知有没有学会自保。崔沅一顿。
想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1
他淡淡地道:“熄了灯烛。明日早些去母亲、祖母那儿请安。”夜色深沉,各院都陆续睡下了,躺在床上,心思各异。叶莺想着,那位大表兄回来了,瞧着是位很冷肃的君子呢,崔五郎在他的约束之下,应当没空再来烦人了吧?
揣着好心情,做了甜甜的美梦。梦里有了自己的小家,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
崔五郎也在做梦。
不同叶莺的美梦,他半途醒来了,脸红耳臊地去换了件亵裤,丫鬟换了干净被褥。再躺回榻上,回味着梦中叶莺娇美的脸,身体和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1
十六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第二天,丫鬟悄悄告诉了三夫人昨夜里的动静。三夫人一挑眉,开始琢磨着给儿子挑个什么样的人过去教导周公礼。崔五郎起来,想着今日府里为长兄办接风宴,又能见到叶莺了。倒饬了一通,绞了胡茬,又换了好几件新衣,都不满意,最后穿了件士子白袍,倒有那么些风流潇洒的意思了。
他不满足于只在宴席上当众和她说那些没营养的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