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里面有动静就打开门看一眼。里面应该是刚用了餐食,丫鬟从屋里拾掇出来,手里托着餐盘。李桥撇了一眼,盘子里的吃食一点没动,看样那少爷还在绝食中。丫鬟出来看门口站的人换了,想起来到了护院换班的时辰,用下巴指了指李桥道:“你是新来的,还没见过主子,一会随我进去认个脸。”李桥点点头。
院里的丫鬟排头大,一般看不上他们这种外面招的工,让她进屋绝不是给她脸,是为着认人,说着是少爷认下人,实际上是让她认少爷。不认识还怎么监视?别以后遇上那少爷耍手段,屋里人都换了护院还傻乎乎地守着。
于是李桥便跟着丫鬟进了屋。
一进到屋里,就闻到一种发苦的药香。李桥悄悄抬头张望,屋里陈设简单,但家具做工都极好,花梨木的圈椅和茶几,多宝阁靠墙而立,摆放着瓷瓶奇石,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文玩雅器。
丫鬟脚步轻,踩在地毯上和小猫似的,李桥跟在她后面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步子。一直绕过屏风进到寝室,先看到一张雕花拔步床,大得同个小房间似的。旁边妆台摆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比寻常男子用的更雅致精巧些。还是傍晚,屋里没点灯,棂花隔扇的门窗透进昏黄的残阳光影,照得拔步床纱幔后的那个人影像画似的,远远地看不太清面容,只能看到一片单薄瘦弱的侧影,倚靠在床头上,披散着长长的乌发,穿着宽大的寝衣。“少爷,这是新来的护院,给您过过眼,以后晚上她和赵石头在外面守着,有事您喊他们就成。”
纱帐里没声响,丫鬟也没动,半天,里面有气无力的一声:“知道了。”但那影子根本没动过,连头都没抬。
丫鬟便欠了欠身子,准备退下了,回头看李桥还直勾勾地盯着那纱帐后的人,咳了咳提醒她,李桥才转身跟着出去。出了门丫鬟就有些不悦,“你看什么呢?”李桥如实道:“看少爷,少爷好看。”
丫鬟冷笑道:“好看也不是给咱们这种人看的,这是夏家定下的上门女婿,成亲就在下月初六,夏家的六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善妒,再多看小心到时候给你眼睛剜下来!”
李桥笑笑,“不敢,隔着纱帐看不真切,也是怕以后守夜认不出少爷,所以多看了两眼。”
丫鬟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好好守着,夜里有事就去东厢房喊我。”另一个守夜的赵石头和李桥一道答了,丫鬟一走远,赵石头便来了兴致,冲着李桥笑道:“你一个女的,竞然来当护院?”李桥淡淡看了他眼,嗯。”
赵石头将她上下一打量,“这郎家也是有钱烧得,夜里一共就俩守门的还招个女人,这下好了,我不光得看着屋里那个女人似的少爷,还得再陪着一个!李桥再没给他多余眼神,赵石头觉得没趣,杵在这一整晚,要是李桥再不和他聊聊天得无聊死,只恨自己怎么就分到个女人一块守夜,还是个瘪嘴葫芦,不顶用还不能解闷。
郎家对下人还算不错,守夜的都会给一壶茶水,到了早上还有早饭吃。赵石头走到廊下放着的茶盘旁边坐下,招呼李桥道:“喂,你也别杵着了,偷着告诉你,屋里那位这两日摔断了腿,作不了大业了!咱们稍松快松快没事。”赵石头在郎家待得时间久,知道的比她多,李桥也不欲同他起冲突,便给了个面子坐过去一样倒了杯茶。
为了守夜的醒神,茶冲的浓,喝进去舌头都苦得发麻。李桥喝了一杯便不再喝,转头看到廊下的小石子缝里长了些虱麻头的幼苗,这种植物不挑地方,爱长在靠人的地方,尤其喜欢长在房前屋后。西跨院人少,疏于打扫管理,长些虱麻头并不奇怪。这种东西和野草差不多,在地里发现都是直接拔了扔掉的,更没法和野菜似的入口,因为吃了会闹肚子。
李桥顺手拔了两株,拿在手里玩。
赵石头还在没话找话,“刚刚你进屋,见着那少爷了吧?俊得嘞,比个娘们还娘们!!”
李桥没说话。
赵石头把茶水嗦得哧溜响,“听说那夏家的小姐还就看上他了,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没半点男人味!一个男人长得俊有什么用?”“别看是个大宅院里的少爷,作为男人还不如我!我被骡车压过他压过吗?我野外跟人干仗差点死过他死过吗?"<8赵石头说到兴头上,指着李桥问,“我说,你们女人难道都喜欢那样的?”李桥盖上茶壶盖,又给他倒了杯茶,“多喝点吧。”赵石头看先前还冷冰冰的李桥突然给她倒茶,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刚刚她不说话都是不好意思害羞呢!现在一定是拜服于他的阳刚之气,特意摆出小女人姿态来端茶送水了。1
于是嘿嘿又喝了两大杯,后半夜就开始闹肚子,哎呦哎呦个没完。李桥看了他一眼,“你去吧,这我守着。”赵石头还觉得李桥体贴他,心里美滋滋地去茅房一泻千里了。夜凉如水,空旷的西跨院如今终于只剩她一人。李桥没有犹豫,转身推开了身后寝室的房门,身影隐没在屋内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