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镀金勺子,在乳白的燕窝羹中缓慢搅动。见她许久不曾起勺入口,萧仪琳捂着唇温声劝道,“这燕窝很嫩,你快尝尝看”
“嗯”,阿怜声小如蚊,垂着眼眸,听话地舀起一勺燕窝,快要送到嘴边时却又停住了。
她将勺子放回去,面含纠结,目露祈求,“妈妈,我…”话语中的迟疑将对面两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怎么了?“萧仪琳嘴角的笑变得有些僵硬,语气中也带上了只有两人可知的催促和压迫。
熟悉的语气令阿怜脸色发白。
心脏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呼吸也被不知名的手扼住了,她机械地摇摇头,“没什么”
只不过是她乳糖不耐,不能喝乳糖未分解的普通牛奶。不知母亲是忘了,还是此时此刻根本不在乎。她握紧勺柄,颤抖着启唇,张口就要将浸满牛乳的燕窝塞进去,忽听对面一低沉的男声响起,“等等”
“要不你喝这个吧,”一只手将盛满燕窝的瓷碗平稳地推了过来,“这里面加的是椰奶,听说国内的年轻人现在比较喜欢这个。”这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沈万钧诧异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这儿子寡言少语,做事总以达成目的为导向,向来不肯为与他无关的事多费半点心思。
现在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桌对面,萧仪琳的面色变了又变,眼眸中忽浮现几分隐约的愧疚,推推阿怜的肩膀道,“你沈哥哥照顾你的口味,还不快接过来说声谢谢?”阿怜这才从事情脱轨的惧怕中缓过神来,后背已出了冷汗,黏湿了衣服。她撂下沾了牛乳的勺子,接过不远处的瓷碗做了调换,眼中的感激有如实质,“谢谢沈哥哥。”
绵密醇厚的椰乳香气在味蕾中绽开时,阿怜忍不住撩起眼皮,偷偷去瞧沈奕怀平静温和的侧脸。
他正在同沈叔聊公司的事。
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知道她乳糖不耐,所以特意准备了椰奶?后一个想法刚冒头就被掐灭了。
应该是巧合无疑,毕竟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正偷瞧着,他却微微侧头,那漆黑的眼珠转瞬移了过来,与她对视了个正着,她含着一口椰奶,差点呛到。
即使飞快敛眸装作无事发生,她的耳廓却渐渐烧红了。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她心里一窘,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继而越发手足无措,头脑生烟,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碗里。晚饭结束后,他们开了瓶冰镇的红葡萄酒。沈叔和母亲端着酒杯双双出门,去了外边的庭院,佣人们多在厨房进出忙碌,客厅里转眼只剩下她和沈奕怀两个。
沉默地对视一眼,阿怜错开目光,余光中,他单手提起埋在碎冰中的酒瓶,似随意问她,“听说你刚成年,喝过酒吗?”“喝过,在六月份的毕业晚会上喝过一点。”几乎是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母亲不许她喝酒,即使在家里也不许。
毕业晚会上的那点酒是她瞒着母亲偷喝的,为防母亲嗅到酒精味,基本只用舌尖尝了点味道。
她怎么就跟他说了实话呢?
要是他无意识中将这事透露给母亲怎么办?“你在担心什么?“他忽又问。
问句的语气暗含笃定,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慌乱中她头脑空白,只依照本能抿唇不语。
见她不答,他将酒瓶插回冰里去,'哗哗'的冷冽冰块碰撞声中,他低笑了几声似在缓和气氛,"抱歉,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很容易看出来。”接着不等她反应,他便继续发问,“那碗加了牛乳的燕窝,你是不能喝,还是不喜欢喝?”
阿怜脸色一白,嘴唇嚅嗫着,仍是默不作声。她已经因为不安退化成缩回壳里的幼鸟了,而沈奕怀还在卖力地引诱她说实话。
“你放心,凡是你透露给我的事,我都不会告诉你母亲的。”“我只是好奇罢了。”
阿怜吞咽口水,勉强定下心神。
或许是他给她的感觉太过特别,也可能是因为那碗换了椰奶的燕窝羹,她暂时卸下了心防,坦白道,“是不能喝。我乳糖不耐,喝了会腹痛不止。”沈奕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竞无意间做了件好事。”他仰在沙发上,摇晃着透明的高脚杯,低头抿了一口猩红的酒液,忽地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太冒险了,差点就把那东西吃下去。”“要是今天我不在呢?“
“你难道真打算捏着鼻子吃下去,等着腹痛难受?”那种脸颊烧红的感觉再度袭来,阿怜屏住灼热的呼吸,攥紧了膝弯处柔软的裙边,既不点头,也未摇头。
而沈奕怀还在继续。
“无论是不能喝,还是不喜欢喝,都要说出来才有可能被人理解。你不说出来,旁人怎么会知道呢?”
“你得为自己的感受负责,不能做的事就别做,不愿做的事也不用勉强去做,没必要刻意迎合谁,或者为了谁忍耐。”直到坐上回程的轿车时,阿怜依旧有些恍惚。临走前,沈奕怀用她的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对她说,“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他是什么意思?
轿车内温度舒适,也无杂音干扰,她耳后的肌肤却忽然起了颤栗,一阵难言的萌动在心中翻涌着,她难耐且无措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