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咏恩回过神来,安慰宣宁道:“不关你事,宣宁妹妹,你是受害者。”
他看向安宁的眼神中有几分不自然,接着道:“是安宁粗蛮无礼,该自责的应该是她才对。”
说完这话时,曹咏恩心口又痛了一下,他连忙收回视线。
“宣宁妹妹,我们走。”
曹咏恩牵着宣宁离去,脚步快得像是在逃避些什么,宣宁的宫人们也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安宁抱着被拉伤的左臂,走到两只断了气的天鹅前,蹲下身默默看着天鹅僵硬的身躯。
两行清泪将她脚下的地面打湿。
曹砚辞立在她身后,目视她纤瘦的背影。
少女的双肩发颤,吸了吸鼻头后,她用袖子擦着双眼。
曹砚辞心中五味成杂,脚下像是被定住,这一瞬间,他竟有些不愿看到她落泪。
他轻声开口:“殿下节哀,曹某已命人去请太医过来,某先送殿下回去。”
宝鸾宫的内侍们见小主子如此难过,纷纷握紧拳头,在心中默默记下,曹咏恩将不再是宝鸾宫上下该客气之人。
少女依旧蹲在那里,看着她精心养大的两只天鹅。
身影在寒风萧瑟中,显得愈发单薄。
曹砚辞走上前去,解开身上的孔雀蓝大氅披在安宁身上,他蹲下,“殿下,某会寻品质更佳的天鹅送与殿下,作为补偿。”
少女脸颊上的泪已经干了,她通红着眼,语气不太温和道:“纵使你寻来山外仙鸟,也不会是本殿下亲自养大的天鹅了!”
曹砚辞道:“前日在永庆坊中新开了一家食肆,据说菜式百变,味道尚可,殿下可愿一道前往,品鉴一二?”
安宁撅着嘴道:“本殿下今日这幅模样,还怎么出去见人,本殿下才不去呢。”
“那,明日?”
安宁道:“明日也不行,一顿饭就想打发本殿下,小舅舅你未免太会拨算盘了,此刻在承庆宫的曹咏恩都能听到你的珠算声。”
曹砚辞莞尔:“殿下能说笑,想来已好些了,曹某送殿下回宫吧,先请太医看看殿下的手。”
回到宝鸾宫,安宁对身后寸步不离的曹砚辞道:“小舅舅,送到这就好,你回去吧。”
她还是不让他进宝鸾宫。
曹砚辞道:“曹某见过太医为殿下诊治才肯安心。”
安宁摆摆手:“不必了,曹咏恩其实不敢太过用力。”
这话说的不假,曹咏恩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并不敢真的大力拽她。
他一脸怒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只是她生来肌肤娇嫩,此刻她手腕处的肌肤必然是肿了,但也没到出臼那般严重,方才痛苦的表情多半是她装出来的。
她想借此机会博取曹砚辞的同情,哪怕曹砚辞对她有丁点儿的恻隐之心,那么她今后要对付曹家的计划也会更顺利一些。
看曹砚辞方才的表现来看,她知道自己此举成功了。
-
太医院的当值邓太医带着医女从宝鸾宫出来时,见曹家的小国舅仍如他们来时那样,伫立在宫门外。
大雪天里,男子只穿着单薄的衣袍,连个大氅也没穿。
他一直立在红墙之下,看檐上一点一点结出冰棱,身姿似挺拔的雪松。
见他们出来,曹砚辞回头,待邓太医行至身前,问道:“公主可有何碍?”
邓太医道:“殿下的手臂略有拉伤,手腕处皮肉红肿,须静养几日,方能好全。”
“多谢邓太医。”
“曹小国舅客气。”
雪满长巷,曹砚辞行走在出宫的路上,巷中寂静,鞋履下雪碎之声犹如玉裂。
他一边行走,一边不断想起少女眼尾泛红,长睫潮湿,目含委屈的模样。
或许他从前想错了一些事。
原以为安宁嚣张跋扈,仗着圣上的宠爱,无法无天,由于嫉妒处处欺压宣宁,而宣宁善良隐忍,总是委曲求全。
在未见到安宁之前,宣宁与他同病相怜,深受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之苦,他对这个小辈,总有惺惺相惜之意。
故而初始他便对安宁心存偏见,只以为她是个被宠坏了,骄纵无度的女子。
但从今日之事看来,却并非如此。
安宁虽娇纵却从不刻意伤人。
而宣宁,她也并非如表面所呈现那般单纯无害,这样的双面人,他在江南见的太多了,宣宁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她的心思和手段远比不过江南那些老狐狸,瞒不过他的眼。
上京中那些有关安宁公主和宣宁公主的传言,究竟又有多少属实。
-
太医从宝鸾宫撤出去后,安宁顿时觉得累极了。
每次遇到宣宁都没好事儿。
睡一会儿吧,养精蓄锐。
她让成菊她们退下,躺入柔软的床铺中,合眼入眠。
只是睡梦中她也没能好过,竟让她梦见了谢钰。
更离奇的是,梦中的谢钰竟是宋谨言!
她扒下了宋谨言脸上戴着的面具,露出了谢钰的脸。
安宁当即被吓醒。
室内昏暗,幽幽烛影跳动,已是傍晚,天色快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