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还嘴,偏生乌姑姑说得冠冕堂皇,拿着皇家颜面来压她。一口气梗在喉头,下不去也上不来,聂相宜好生不爽。谢知见聂相宜已然更衣完毕,叩窗三下唤了凌竹进来,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凌竹立刻会意,上前斥道:“殿下大喜的日子,乌姑姑板着一张脸,是想触谁的霉头?”
乌姑姑闻言即刻赔了个笑脸,“凌竹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不好。还请殿下恕罪。”
聂相宜对她前倨后恭的态度嗤之以鼻,翘着鼻子重重哼了一声。马车行至宫门,聂相宜与谢知一同入宫。
她转头看向谢知,虽说身上翟衣极重,可正大光明与他并肩而行的感觉很好,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从今日起,她是谢知的妻。聂相宜挺胸抬头,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猫。入宫觐见的规矩极为繁琐,先是拜见圣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谢恩赐婚。居于高堂的皇帝让人始终看不清神色,也没有人敢看他。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谢知身上,却如常嘱咐着些“夫妻和睦、绵延子嗣"的场面话。
或许是钟灵玉的话让她先入为主,聂相宜总觉得皇帝的话中,隐约带着对谢知的不满。
等得觐见完皇帝,聂相宜已因他与生俱来的威严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而后便是祭拜宗庙,告慰祖先。
等做完了这一切,最后才是向贵妃请安行礼。贵妃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即使从前她有心将聂相宜赐婚于太子,眼下却也毫不尴尬。
“我最喜欢的便是相宜这般活泼明艳的女子!“她拉着聂相宜的手,亲切笑道,“还是你们两个有缘分,得皇上赐婚!这是如珩的福气呢!”说着,她又像慈母般嘱咐道:“如珩脾气冷了些,总像是块捂不热的冰。相宜可要多担待些!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我这儿,母妃给你做主便是!”聂相宜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只客气地干笑,“不曾委屈,多谢母妃。“瞧你这孩子,这般客气。"贵妃笑容满面,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说道,“你们刚成婚,我总要送些什么才好。”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嬷嬷,“我记得珍宝阁中有尊从南山请来的送子观音,听说极是灵验。”
说着她轻轻推了聂相宜一把,“相宜,你快跟着嬷嬷去请!也好早生麟儿,绵延子嗣呀!”
“夫人,这边请。"还不等聂相宜说话,那嬷嬷便站在她面前,做出引路之态。
聂相宜虽有些迷糊,可谢知却是看得明白。不过是母妃想支开聂相宜,与他单独有话要将罢了。
他看着聂相宜跟着嬷嬷懵懂离开的神色,眉心微微蹙起。“不过离开片刻罢了,如珩这是担心上了?“贵妃调侃地轻笑了一声。“不曾。“谢知回答得直接,“母妃有何事,直说便是。”贵妃这才微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拂袖正色看他,“如珩,我只问你,你娶聂相宜,究竞是为了什么?”
这话让谢知沉默了半响,“木已成舟,母妃何须再问这些。”“我是怕你犯糊涂!"贵妃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聂相宜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你即使无意与太子相争,可在皇上眼里,你若娶她,便是已然动了这种心思!”
谢知忽然抬眸看向了她,眸色带着惯有的冷冽,如一潭幽泉般,一眼望不到底,“那母妃呢?”
即使是贵妃,也被他这般冷寂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她放软了些语气,像是苦口婆心地劝慰,“如珩,你争不过太子的。就像我永远也争不过她……
她的目光露出极是复杂的神色,半是悲戚半是愤恨。“谁不知你卓绝出众!可就因托生在我的肚皮里!如今连成婚,皇上也不曾为你封王!”
她脸上又露出一丝难辨的笑来,“我早知道皇上会偏心!可却不曾想他会偏心至此!我的儿子.…只要是我的儿子,就会落到如此地步吗!”她的失态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来,而后如一根紧绷的弦,陡然崩断。“罢了,木已成舟。“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只看着谢知说道,“如珩,别与太子相争。你争不过他。”
谢知冷冷一笑。
此时,谢承忻刚从上书房回东宫,远远便见一身着翟衣的身影穿过了重重宫门。
“莫九,那人可是三弟的新妃?”
“回殿下,正是。"莫九说道,“昨日是三殿下成婚的日子,今日是来入宫谢恩的。”
“听说三弟娶她,让父皇褫了神策司的权?”莫九奉承道:“不止!听说聂家姑娘在成婚前,名声便不太好了。三殿下这次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承忻看着那小小身影,鬼魅一样的眸中露出些兴味,“三弟这样谨慎自持的人,也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真是有趣。”他扬了扬苍白的唇角,朝着聂相宜的身影步步而去。“我倒是想看看,这样的姑娘,是何等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