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的人一问,聂相宜这才露出几分委屈来。
她瘪着嘴,“我先前是推她来着,但也没把她往水里推!后来我也不知是谁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她这才被我扑得落了水。”
“好端端的,你推她做什么?”
“我还想问呢!好端端的,我拿给她排揎一通!”
聂相宜越说越委屈,由不肯在人前漏出软弱之色来,只昂着头,一副负气的倔强模样,“她还骂我没娘亲教养来着!”
钟灵玉表情忽地一僵。
她忽然想起当年在鄯州初见聂相宜时的情景。那时她没了娘亲,瘦瘦小小的,人也总是畏畏缩缩,看什么的眼神都带着怯生生的闪躲。
祖父耐心教养她许久,只盼她即使刁蛮任性些也无妨,再别像那般可怜了。
今日裴琅之语,只怕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钟灵玉心中升起些难言的心疼来,方才是她疏忽了,原不该留她在这里一个人。
她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哪里应付得来这种场合?
又有与裴琅交好的姑娘开口说道:“裴六姑娘原不过与你闲话玩笑两句罢了,何至于此。”
就连聂元苇此时施施然上前,秀眉轻蹙,“长姐脾性也太大了些。在家中如此也就算了,还推了裴六姑娘入水,可怎么向裴家交代?”
她的话中虽是好意,却带着隐约的责备之意。
聂相宜本就焦躁不已,听她这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扣了帽子,更是大为光火。
于是她拧眉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轮得上你来管我?”
被她这般当中斥责,聂元苇面上一红,顿时泫然欲泣,“我不过是为了长姐着想……”
“瞧!她就是这样的蛮横性子!连自家妹妹也这样不给面子!”
“难怪这样毫无顾忌推裴六姑娘下水。”
“看来裴六姑娘说得也没错,这哪里像是有人教养的样子。”
钟灵玉脸色沉了沉。
她如何听不出来,聂元苇不过三两句话就挑弄了事端,竟像是坐实了聂相宜推人落水一般。
平白让聂相宜成了众矢之的。
她本想着以玩闹无心的由头敷衍过去,如今这般,倒像是她有失偏颇了。
她转过身,凉凉睨了聂元苇一眼。
聂相宜梗着脖子,桃粉色的衣角被她揉捏得不成样子,却仍是倔强地扬着头。
“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我若是做了,不过区区一个裴家,岂会怕于承认?”
此语一出,更是在众人耳中显得嚣张跋扈。
裴家几代清流世家,在她口中竟仿佛不值一提。
聂相宜却气得眼眶发酸,凭什么都来指摘她的不是?明明她才是被无端嘲弄的那一个!
好像所有人都对她抱着莫名的恶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将即将涌出的眼泪憋回去。
复又重重哼了一声,她才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哭出来呢!
不知怎的,一双略泛着红的眼睛,就这样刚好撞上谢知的视线。
谢知似乎并没看她,宽袖中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手中的骨瓷茶盏。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云淡风轻般的优雅,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如画中之人。
唯那双漆黑的眼眸是冷的。
他会怎么看她呢?聂相宜心中更是恼然。
她像是自暴自弃般扯了扯衣摆,忿忿不平地想,他定也是如此认为的!人人都如此认为。
聂相宜瘪了瘪嘴,越想越觉得气恼。大颗的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倔强不肯落下。
“不是她。”
冷冷清清的声音就这样传来。
聂相宜心头兀的一跳,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谢知。
谢知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她的身上,只是放下茶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有双手推了她,戴着一对飘花玉镯。”
言尽于此。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们既惊讶谢知会开口为聂相宜澄清,又惊讶是有人真的推了聂相宜。
谢知说话,是极有分量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三皇子的身份,更为他年纪轻轻,便手握神策司大权。
神策司乃皇帝亲卫,仅听命于皇帝,上至皇室宗亲,下至王公大臣,神策司都可越过大理寺与刑部,直接拿人。
神策卫所经之处,无不闻风丧胆。
而谢知此人,看似冷清斯文,谦谦君子如玉,实则杀伐果断,冷厉无情。
兼之他向来洁身自好,外无朋党纷争,内无姬妾艳闻,自他十五岁掌管神策司以来,众人无一不为之信服。
他若是开口,那一定只为事实。
有谢知开口,钟灵玉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到底算是有个交代。
至于谁推了聂相宜,她作为主家,也不好如同审犯人般对着姑娘们的手细细查看,是谁手中戴了一对飘花镯子。
她于是笑道:“许都是不小心罢了。说到底,是我这做主人家的不对,失了礼数,这才闹出了这样的乱子。该向裴姑娘赔不是呢。”
说着命下人一一备下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