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连城的白玉瓷瓶已粉身碎骨。
碎片和瓶中的清水、残梅溅了一地。
席成珺的手还维持着挥落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
她那张肖似母,却更显娇媚明艳的脸上,此刻迅速蔓延开的,是压抑不住的屈辱与愤怒。
“顾……沉壁……”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的齿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淬毒般的寒意。
她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支持,费了多少心思?!
多少次放下皇女的尊驾,亲自前往他那偏僻简陋的居所?
多少次携重礼而往,却连门都进不去?
多少次投其所好,与他谈论诗词歌赋、治国策论,试图打动他?
可他呢?
永远是那一副清冷疏离、油盐不进的模样,用最礼貌也最冷漠的态度,将她所有的示好与招揽拒之千里之外。
说什么“闲云野鹤,不问朝政”,说什么“才疏学浅,不堪驱使”。
她甚至一度以为,这个男人就真的如此清高孤傲,绝不会再为任何权势折腰。
可现在呢?
他却接受了,他接受了席初初那个女人的征召!
回到了那个曾经将他贬黜出京、几乎毁了他仕途的女帝身边,成为了那个女人的丞相!
凭什么?!
她席成珺哪一点不如那个疯疯癫癫、行事乖张的妹妹?!
为什么父皇、顾沉璧,全都对她宠爱有加,死心踏地?!
巨大的不甘和一种被彻底羞辱、背叛的感觉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席成珺的心脏。
然而,这股怒火尚未平息,另一层更深的惊疑迅速浮上心头。
林丞相倒台?
这老狐狸根基深厚,与太后兄妹情深,党羽遍布朝野,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扳倒?
还是以“谋逆”这种绝无翻身可能的重罪?
女帝哪来的这般雷霆手段和确凿证据?她何时变得如此……果决狠辣了?
以往她因为太后的缘故,向来对林氏忍耐几分,难不成是因为萧瑾的缘故?
太后娘娘的态度更是诡异,据她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回报,太后不仅没有如同预料般竭力营救兄长、与女帝激烈冲突,反而……反而下旨斥责林丞相,表态支持女帝?
这简直荒谬,太后与林丞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怎么可能如此大义灭亲?
除非……
除非太后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胁迫,或者……发生了某些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席成珺的指尖冰凉。
这一连串的事情透着一股浓重的、不祥的诡异气息。
“收拾干净。”良久,席成珺声音已变得异常平静,却比之前的失态更令人害怕。
她缓缓坐回椅中,目光幽深地望向太极殿的方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顾沉璧……席初初……”她低声自语。
这一刻,二皇女收起了所有的轻视。
她意识到,一切已经变了,她不能再以过去的眼光来看待席初初了,她必须重新评估她的对手。新丞相顾沉璧上任后的第一把火,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烧向了近期的萧家案。
他没有大张旗鼓,却动用了令人心惊的手段。
不过短短数日,刑部大堂之上,便接连提审了数名构陷萧家的关键人物。
这些昔日林党的爪牙,在顾沉璧那清冷锐利、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在层出不穷、精准打击的如山铁证面前,心理防线相继崩溃。
一份份染血的口供被重新翻出,一条条被歪曲的证词被逐一驳斥,一桩桩精心编织的罪名被彻底拆穿。顾沉璧逻辑缜密,言辞犀利,将那一场针对萧家的阴谋层层剥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原来一切皆是下大狱的林崇明诬陷坑害,所谓的“举报”“罪证”皆是他伪造。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只有顾相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也敲碎了覆盖在萧家冤屈之上的厚重冰层。
最终,顾沉璧呈上厚厚一卷翻案陈词,证据确凿,条理清晰,无可指摘。
女帝当庭下旨,为萧家平反昭雪,所有罪名尽数洗刷,追还爵位,发还抄没家产。
朝臣也算看明白了,前林丞相这是“一鲸落,万物生”啊。
旨意下达的翌日,大朝会。
百官心思各异,仍在消化萧家翻案带来的震动时,宫门外,一道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
那是萧太傅。
他并未穿着象征身份的朝服,只一身得体的普通青色儒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色因久中毒素和囚禁而显得苍白。
但那双曾经睿智鬟铄的眼睛,却重新燃起了灼灼之光,平静中透着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淡然。他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那日刑部投毒一事,一直没有个准信,大理寺在查,刑部在瞒,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萧太傅安然无恙。
萧太傅步伐沉稳,一步步走过长长的御道,无视两侧投来的各种震惊、复杂、探究的目光。他走到御阶之下,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地跪拜下去。
“臣叩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