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与席初初对上,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此刻竞如深渊般幽邃,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她的神志。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如魔蛊惑。
“你不是说过要保护裴燕洄的吗?”
“你信誓旦旦告诉他,有你在,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他在你眼前被人欺辱,你必须惩戒那个意图伤害他的人。”
那道声音越来越密集,她的视野也开始扭曲,耳畔的礼乐声化作尖锐的嗡鸣,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夺过那柄刀的。
等回过神来时,她的掌心黏腻温热,低头一看一
一把染血的刀。
一条断臂。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赫连铮震惊、痛楚又尖锐的冰蓝色的眼睛。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面色苍白如雪,却仍旧挺直脊背,仿佛连痛楚都无法让他折腰。
周围一片混乱,北境人愤怒咆哮,宫人们尖叫着奔走,侍卫们拔刀围了上来,却又不敢靠近。席初初怔怔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又看向裴燕洄
他仍旧跪在那里,可脸上却无一丝惊慌失措,甚至唇角还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陛下……”
裴燕洄轻唤她,声音如蜜般甜腻,却让她脊背发寒。
“您的疯症好似更严重了呢……”
当年的事情,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疯症发作,才暴起伤人,断了赫连铮一臂。
可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分明就是裴狗这厮故意作局害她。
好在赫连铮认识一个神医,及时替他将那条断臂重新接了回去,这技术别说,比现代医学都厉害。可虽然接了回去,但据说还是损伤了神经,具体怎么样前世的她根本不在意。
倒是太上皇为了邦交,平息此事,理亏之下答应了北境诸多过份条件,也算是借此赔偿了对方的断臂损失。
可赫连铮那么骄傲完美的一个人,一条手臂有损,心中自然对她是愤恨难平。
如今她选秀君,对方堂堂北境王甘愿牺牲入后宫,自然是有所图谋的,且图谋之事……不可计量。而她呢,一个萌新女帝,为了交好邦国,也不得不收下赫连铮、巫珩、拓跋烈他们仨当后宫。他们分别是一条毒蛇、一头虎、一匹狼,这就是一场博弈,最后不是她将他们驯服成宠物,为她所用,便是他们将她一点一点吞入腹中,成为食物。
“倒是巧,北境王也夜游至此?”席初初故意调侃他:“今天倒是一身正常打扮,不再模仿别人了?”赫连铮未答,只是抬步走近。
待他站定在女帝身前三尺处时,行礼,才道:“臣听闻陛下在此赏月。”他嗓音低沉,如雪落寒潭:“特来作陪。”
他不会傻到认为孙尚宫会为了他们而背叛女帝,她的某些言行,要么授命于太上皇,要么得令于女帝。而今晚的安排,无论是太上皇抑或女帝,其实结果都一样,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也是为接下来正式选出凤君打下基础。
席初初看了看四周环境,有花,再抬头,嗯,天上有月。
花前月下已达成,就只剩下谈情了吧。
怎么谈?
她长这么大,除了明恋裴燕洄,还真没跟任何一个雄性谈过情。
但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吗?
先来段含蓄的暖暖场。
“既然如此,咱们就聊聊天吧,咳,北境王,可听过《关雎》?”席初初忽然开口,她猫儿似的圆眼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眼尾微微上挑,像极了雪原上最狡黠的银渐层。
赫连铮学富五车,自然知道:“《诗经》首篇。”
“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等他回答,席初初直接就开始唱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速”
待她唱完,却不见系统提示任务完成,于是撇了撇嘴,明白这“花前月下谈情”的互动还不够。而赫连铮听她对着自己念情歌,第一反应不是示爱,而是……她是不是又想耍什么手段?她以为这样就能吓退他,让他放弃凤君的位置?
“好听吗?”席初初背着小手,好奇反问他:“你们北境男人求爱时,也念这个?”
湖面忽然炸开一尾锦鲤。
赫连铮瞳孔微窒,为她大胆的用词而略讶。
不过,她这是什么意思?
半响,他才开口:“北境没有求爱诗。”
“那有什么?假如一对男女相互爱慕,他们会怎么向对方示意?”
他看向她,眼神夜幕低垂,仿佛旷野壮丽的星河:“男人会猎杀一头凶兽,挖掉对方的心脏与眼睛,赠送给女子,倘若女子愿意接受他,就将眼睛跟心脏吃掉。”
席初初深吸一口气,呆住了。
就在赫连铮以为他们北境的习俗吓到这个金贵的女帝时,她眉头一蹙,商量着说:“能烤一下再吃吗?实在不行洗一下?话说,眼睛、心脏刺身还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赫连铮:“………”她很在意哪种吃法吗?
这种程度的“谈情”还不够完成任务吗?
席初初于是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