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微微扬起的唇角。稚善鬼使神差地想起当时为了试探沈誉,在心心里呼喊的那句话。「把你的嘴亲烂」
真是要命了!!一旦记起,就甩也甩不掉了。脸颊登时烧起来,稚善赧然地移开眼。
却在人群中见到了熟人。
那是……朝盈和柳姨娘,以及表嫂。
自从阮昇被斩首,阮博约遭贬南下,阮家只剩她们三人。根据“罪责自负’的原则,表嫂并未被阮昇波及,不过照理说她可以向官府申请义绝,离开阮家,怎的还在这儿呢?
她们仨没有留意到稚善,而是结伴流连在花灯前。绢纱上绘着一幅幅拥有美好寓意的图景,仕女戏蝶、玉兔捣药、童子抱鲤…还有更为漂亮夺目的琉璃灯,一下子吸引了朝盈的目光。朝盈挑了一盏,又挽着表嫂让她也选一盏,柳姨娘笑吟吟地付了钱。沈誉也安静地看了片刻,问稚善:“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不用了,她们此刻挺高兴的。”
稚善接着说:“从前柳姨娘没有出门的机会,总是拘在内宅,表嫂也是,她的眼里心里都是阮昇,只想着如何把阮家媳妇当好。现在阮家没有男人了,街坊邻里对她们颇有同情,我却觉得这样也挺好。”有钱有闲,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等丈夫应酬夜归………沈誉听了稍感意外,复又看向那三人。
她们已经买好花灯,去看老妪绘糖画了。琥珀色的糖浆一会儿就结成吉祥图案,朝盈立马接过来咬了一口,她的母亲表情嗔怪,似乎在说:慢点吃,别磕了牙。
她们脸上的笑容做不得假,确实是欢欣的。“走吧,世子,我们去看看金金她们怎么还没好。“稚善道。逛过河边集市,几人登上大船。在水上看鱼灯巡游,歌舞百戏,粼粼相切。稚善小声对沈誉说:“这倒是像你先前带我看的南戏,会船节。”沈誉颔首,还示意她看不远处的水上表演,竞和戏台上的“飞篙走桨”一模一样!
只不过,南戏表演能看得出道具的轨迹,眼前的民间艺人竞如同身怀绝世轻功,在水面上辗转腾挪,只带起一丝丝水花,鞋面都不见湿!“这是怎么做到的?!"稚善惊得都忘了鼓掌。欢呼声太过沸腾,稚善声音又小,沈誉听不真切,便俯身朝她凑去。然而还没待出声,她就转了过来。
太近了。
沈誉原本想对着她耳朵说话,她一转过来,变成对着嘴了。近到呼吸都叫缠在一起,是滚烫的。
近到她的表情也在眼前无限放大。
“咳!"沈誉及时收住,拉远了距离。
有一种怦然之感。
薛姑娘的嘴唇看起来很软…该死,他在想什么!!薛姑娘的眼睛好看,像骤然点亮的星。马球赛她进球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头找他的身影,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因此也在第一时间接收到……想亲。可恶,他何时成了登徒子?!
沈誉紧闭双眼,调节呼吸,但心口怦然雀跃,根本无法冷静。好吧,他承认,他就是登徒子,他就是想一亲芳泽。“沈誉。"稚善忽然出声。
沈誉一惊,险些以为自己把心心声念了出来,颇有些心虚:“怎么了?”稚善紧张且忐忑,遂不看他,只是出神望着水面上的杂技艺人。她说:“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沈誉却一下子听懂。
“好啊。"他明朗一笑,“稚善,稚善,稚善”“叫一遍就好了,干嘛叫这么多遍。“稚善咬着唇,心里却想,这个名字很多人唤过,再寻常不过,可是怎么感觉经过沈誉的唇齿发音,听着更好听了?沈誉腆着脸,笑得欠揍又灿烂:“此间人多,怕你听不清。稚一一善一一,稚一一善一一”
稚善小声喊:“我听得清!”
为不遮挡观景,甲板上栏杆建得低矮。稚善倚着不是,扶着也不是,又经沈誉这么一逗手不知往哪里放,她干脆两手环抱于身前。“哎你知道么,住在淇园的时候我总听你在阮家生闷气,那会儿觉得你好像河豚。″沈誉道。
不止,他还生怕稚善不知道似的,鼓起脸,两腮圆滚滚,“就像这样,每天气鼓鼓。”
稚善气急,抬手戳沈誉的腮。
偏偏他故意用力顶着,没能戳漏气。
“幼稚鬼,"稚善哼了声,“你这样是松鼠,才不是河豚。”沈誉粲然一笑,给自己笑漏气了。稚善连忙再用食指戳他脸颊,这下好了,一戳一个笑涡,原先竟没发现他是有笑涡的。沈誉垂下眼,没能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周遭喧腾热闹,他的耳边却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眼中,也只有稚善。
这算牵手吗?
沈誉凝眸思量,喉结滚动,顺势改抓为握。交握的位置也由他的脸侧变更为自然落下,垂在身旁。
他忽然不再看稚善,而是和她一样,望向映着灯火的水面,心里荡开一阵酥麻。
两人的手没有分开。
这下算是牵手了。
中秋夜,第一次牵手,好有纪念意义。沈誉默默记着这个日子,又很想知道,稚善也会和他一样记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