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瞄到锦盒。
稚善顺势送上,“夏日清凉解暑的好物,还请世子笑纳。”
这语气,倒是和她当时慌不择路奉上糕点时差不多。沈誉笑了笑,不忙打开锦盒,而是同稚善往花田走,边问她:“方才吓你,你不恼?”
平时不是老在院子里骂阮昇么?天天气鼓鼓的,宛如……宛如河豚。
想到河豚,沈誉嘴角压不下笑容,却听稚善问:“阮家有沈世子需要的东西?为何世子作小厮打扮,出现在阮家?世子对我打马球的策略亦了如指掌……这些,都是为何呢?不知世子可否告知?”
沈誉足下一顿。
他偏过头看稚善,迎上那对黑漆漆的充满探究的眼睛,沈誉竟有一瞬分神。
“我去阮家,确实有要事在身,只是此事目前还不明朗,恕我无可奉告。”沈誉看着稚善,耳边莫名响起表妹时时嚷嚷的寄人篱下之语。
王府里有表妹的亲生父亲、同胞姐姐,还是一众看着表妹长大,疼惜她、爱护她的家仆,饶是如此,表妹还觉得多了一位继母便让她寄人篱下了。
那薛姑娘呢?
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的?
沈誉感知到自己心口又在疾跳,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抱歉,薛姑娘。”沈誉认认真真同她道歉,“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起居,只是你在阮家的院落与我平素活动的练武场仅一墙之隔。你在院子里和侍女踢蹴鞠、聊闲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别误会,我家的仆从听不见,我是习武之人,耳力较一般人好些。”
稚善对此保持狐疑的态度。
只是听她踢蹴鞠,就能知道她会怎么打马球?
要说是,那也情有可原,沈誉打小就跟随卫国公在战场上见过不少世面,听说打过胜仗呢,打球、打仗,是有相通之处的,他有一定的推断能力,也完全有可能。
要说不是……稚善想不出理由。
沈誉虽然并非翩翩君子,却也不是什么奸邪小人,何况他还帮了她很多次。
“薛姑娘,你一直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
稚善抬眸,耳边是鼓噪的蝉鸣,眼前是沈誉微微低头的模样。这么热的天,他身上却没有难闻的汗味,亦没有世家子弟常用的熏香,而是清清淡淡的,如清风过泉涧,让人讨厌不起来。
“没有。”稚善低低地回。
在自己的院子里,旁人看不见时,她是个一点就燃的炮仗,骂天骂地,可是在外面不可能这样,她习惯了回答“没有,我没事”,习惯了不生气,习惯了接受一切。
“我们去看看花吧。”稚善尽量打起精神。
玄鸟早早地候在花田边,只是这一次,它再也不敢乱跑乱跳毁坏花枝,尾巴也乖巧地搭在脚上。
稚善摸摸玄鸟的脑袋,再同花匠低声商量对策。
这几日来,牡丹田的整体环境已经被稚善好好整治了一番。牡丹喜干,不喜涝,可是他们却需要牡丹夏日依旧明艳,只能保持通风,注意遮阴。今日稚善带来一幅全新的遮阴网设计图,在花匠们的帮助下,正一步步搭建。
休息时,仆从端来了点心、茶水,摆得满满当当。
还不等品尝,稚善一眼就认出这些点心来自琼酥斋。她看了一眼仆从,后者并未多话,而是尽职跪坐一旁,斟茶、调饮子,安静得好似木胎泥塑。
这时,沈誉挪了过来。
他刚陪玄鸟玩了一通,净过手,随意抓起一块点心,三两下嚼了下肚,又抄起茶水牛饮。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埋头干活的是他。
毛毛糙糙的。
稚善腹诽着,忽听得沈誉开口。
“其实吧……你要是生气,或是不乐意了,直说便是,不用憋着。”
原来他唏哩呼噜弄出一番大动静,是有话要说。
只是这话,从何说起?
稚善不解地看着沈誉。
“嗐,没什么,当我没说。”沈誉大手一捏,抓起茶盏就往嘴里灌。
却只尝到三两滴。原来这枚茶盏早就空了。
沈誉不自在地咳了声,暗自瞟向稚善,见她低头吃点心,似是没注意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唉,早说了要卸下包袱、卸下包袱,结果一见到薛姑娘,包袱又背上了!
今日算是败了,明日再战!他就不信了,面对薛姑娘难不成他还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