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之人不是乳母、傅母,而是伙房打杂的几个小子,沈誉这才放心。
无关紧要的小子,打发了就是。倘若亲近之人嚼舌根,故意向小孩子灌输这种无稽之谈,那他定要帮安岚料理了。
“你爹爹呢,素有腿疾,新夫人医术精湛,陪在你爹爹身边照料,能让他阴雨天腿脚好受些,不那么疼。”沈誉信马由缰,好半天才抵达西市,他下马牵着安岚,结语道:“你也不想爹爹腿疼,是不是?”
安岚点点头,听姐姐说,爹爹从前不仅能抱动姐姐、背动姐姐,还可以把姐姐举在头顶看烟火,可是后来,她还没出生,爹爹的腿脚便坏了,她都没体验过……要是新夫人能把爹爹的腿疾治好就好了。
忽然,安岚抬头问:“那我可以把新夫人当作大夫吗?”
沈誉不在这种时候瞎引导,而是故作沉吟,调侃道:“你是说吵着嚷着不肯喝药,不肯扎针,还把人家药箱踢翻那种样子?那恐怕不成。”
“当然不是!”安岚恼羞成怒地嚷:“那是我小时候做的,你不要再提了!”
沈誉大手揉了把安岚的脑袋,怪声怪气地学舌:“喔喔喔,‘小时候’,那你现在多老?”
“我七岁了呢!”
“嗯嗯,了不得,我们安岚县主七岁,是大小孩了。”
兄妹俩好一顿拌嘴,在熙攘人群中穿行。
琼楼耸立,幌子招展,四处飘香。安岚对西市熟络得就像回家了一样,曲里拐弯的地儿她都知道。沈誉只管跟在安岚身后付账,什么水鹅梨、黄冷团子、凉水荔枝膏,来者不拒。
见吃的都是些甜的凉的,怕她闹肚子,沈誉做主买了些素签、裹馅肉角儿给她。
“誉哥哥,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小孩子嘴巴抹了蜜似的,抱着沈誉的手直晃悠,“下回姑母对你动家法,我一定为你说情!”
沈誉哼笑着捏她脸蛋,“谁说我娘要对我动家法?小爷很久没——”
沈誉忽然顿住,想起上一次动家法就在不久前。阿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如何获知他打了阮昇,怒得抄起马鞭,爹和四叔帮他说话都没用,后来他只好把小舅舅搬出来,这才堵住了阿娘的嘴。
不过阿娘又因为他称小舅舅为小舅舅而生气。
对于亲舅成了堂舅这件事,沈誉很久都无法释怀。不过小舅舅坐的是皇位,当的是皇帝,他再怎么无法释怀,也已成定局,旁人反倒对他们家的际遇很是歆羡。
沈誉不管这些,他更怀念的是小时候,跟在小舅舅、四叔屁股后面玩乐,肆无忌惮、昏天黑地,到了夜里,睡屋顶上、睡小河滩……那些蠢蛋,怎就不歆羡他们家和睦欢腾呢!
“啊呀!”安岚忽然捂着肚子,一副懊悔神情。
“吃坏肚子了?”
安岚却道不是,“你瞧,前面就是琼酥斋,我想吃琼酥映月,但我刚才吃太多,肚子里装不下琼酥映月了……”
沈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琼酥斋?怎么有点耳熟。”
“大名鼎鼎的琼酥斋,当然耳熟啦。”说起这些,安岚如数家珍,“就说他家主打的点心琼酥映月吧,每次一出炉,顷刻间售罄!瞧,那些人排长队买的不就是琼酥映月么。”
她抚掌道:“对哦,排那么久我应该早就消化了,嘻嘻,誉哥哥,你会陪我买的,对吧?”
沈誉总算想起来了。
琼酥斋的琼酥映月,这不是薛姑娘那日买的点心么!
味道是不错,但他没想到是要排这么长的队才能买到手的。
沈誉将信将疑地问:“曹门大街那家琼酥斋,也排这么长的队?”
这下不用安岚回答,队末的食客回过头告诉他:“当然了,而且曹门大街分铺的点心种类比西市这家多,估计排队耗时更久呢。”
一想到自己两三口就咽了,什么特别的滋味都没尝出来,沈誉就惭愧地闭上了嘴,随后,老老实实带安岚排在队尾。
招牌琼酥映月是吧,哼,今日就算候上一个时辰,他也要买到手!
大丈夫从不占人便宜,今日薛姑娘必吃上琼酥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