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枝条。
连蝉鸣都似乎被这股热浪压得低了几个声调,变得有气无力。
然而,对于岸边的一众钓鱼佬来说。
这点热度非但不是折磨。
反倒像是为一场精彩大戏烘托气氛的灯光。
他们的目光,此刻正齐刷刷地聚焦在同一点上一一那个正蹲在岸边,姿态略显狼狈的身影。他,龚磊,龙国路亚界的“天花板”。
活的传奇,行走的钓鱼教科书。
刚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剪线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几十道目光的温度,似乎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灼人。
那目光里,有惋惜,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压抑不住幸灾乐祸的喜悦。
果不其然,窃窃私语声开始嗡嗡地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青云水库专治各种不服!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到了这儿都得留下买路财!”一个皮肤晒成古铜色的汉子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
他旁边钓箱上放着个大水杯,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茶水。
“啧啧,看来龚老师也要走大盆老师他们的老路了,准备硬刚到底。”另一个戴着草帽的老钓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摇头晃脑地分析着。
语气里满是“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过来人风范。
“那感情好啊!又有热闹看了!兄弟们,瓜子汽水小马扎准备好,沉浸式观影模式开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他们一个个坐在自己的小马扎或者钓箱上。
像是一排等着开席的食客。
脸上洋溢着淳朴而又毫不掩饰的“看乐子”的表情。
这大概是钓鱼佬之间最纯粹的快乐了一一看别人切线、跑鱼、空军。
这可比自己钓上鱼来还要过瘾。
龚磊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子小小的尴尬压了下去。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宗师气度。
他是谁?他可是龚磊!
是那个能在直播间里,一边和几十万粉丝谈笑风生,一边把巨物从水里请上岸的男人。
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不就是缠个线嘛,常规操作,常规操作。”他心里嘀咕着,手上却没停。
打开自己那个堪称军火箱的路亚包。
里面琳琅满目的拟饵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诱惑光泽。
“那条翘嘴太狡猾了,跟个泥鳅似的。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大不……大不了我换个目标鱼!不钓你这水皮子(表层鱼)了,我搞水底下的大家伙去!”他的目光,在拟饵盒里逡巡。
最终锁定在了一款专门用来攻略底层巨物的钓组上。
与此同时,在水下,林渔也快等得不耐烦了。
他正悬停在一片水草的阴影里。
他的鱼嘴微微张合,吐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他的鱼鳃快速翕动着,正在和老肥沟通。
而他面前的老肥,那条身长超过三米,体重稳稳超过二百斤的欧洲六须鲶。
正用它那仿佛能吞下一头小牛的头颅,对着林渔。
过了好一阵,在林渔感觉自己的鱼脑CPU都快要烧干的时候。
老肥那巨大的头颅终于缓缓地点了一下。
然后它那宽大的嘴巴略微张开。
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
成了!
这声“咕噜”,就是老肥独有的回应方式。
“呼……”林渔吐出一大串气泡,总算松了口气。
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腹诽:“老肥只是反应慢,绝对不是笨!”
“对,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信息。嗯,没错,它只是思考得比较深沉。我这个当老大的,绝对不能嫌弃自己小弟!”
毕竟,这些家伙都是他在这片水域里安身立命,对抗岸上那群人类的最好帮手!
接收到指令的老肥,不再是刚才那副呆滞的模样。
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庞大肥硕的身躯。
长长的胡须在水中轻轻摆动,像是在探测着什么。
它那双小眼睛里,此刻竟然透出一种与它体型极不相符的睿智的光芒。
它的目光,穿透了幽暗的水层,牢牢锁定了岸上那个手持鱼竿的两脚兽。
一场由鲤鱼导演、鲶鱼主演。
专门针对路亚天花板的羞辱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岸上,龚磊已经完成了他的换装。
他从路亚包里取出一根更加粗壮、更加强悍的巨物竿。
这根竿子通体漆黑,竿壁厚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力量感。
与之匹配的,是一个型号夸张的鼓轮。
里面缠绕着足以和小型货车拔河的8号PE线。
“兄弟们,刚刚出了点小意外,让大家见笑了。”
龚磊转过身,面对着那群吃瓜群众。
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仿佛刚才剪线的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