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柔和的样子了。空气阻力像是忽然发现这个开着滑稽卡丁车的人不是拿着巨剑像砍风车一样劈开空气的堂吉柯德,它给予的也不再是玩笑打闹般的微风,而是风刃。锋利,严肃,暴怒,要惩罚胆敢挑战它无上权威的渺小虫豸。岑维希没有戴上护目镜,任由风透过小小的方格窗,狠狠地划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脸上一阵阵刺痛,眼睛好像已经睁不开了。但是他无需睁眼,整条跑道已经在他的脑中,一切纤毫毕现,简单的弯角不需要测量磨合,他自然就知道哪里是弯心,在哪里才是最好的入弯点。整辆车也在他的脑海中,他记住了四个轮子不一样的抓地力,过弯时候的表现,在没有主动悬挂的辅助下,他靠着自己的大脑成为自己的外挂。怎么样做,能让轮子有更多的抓地力,怎么样做,能够把这只野兽压榨到极限,但不伤害到自己。
刺痛的风像是把他带回了那个飞行的夜晚,他坐在罗斯博格奔驰AMG的副驾驶座,任由这辆自带翅膀的顶级超跑以200的加速度撞向银石赛道的路障,再然后,是突然的转弯,幅度之大似乎要扭断他的脖子,他的脸颊和墙壁擦丝而过,再近一点就是脑浆飞溅。
那时他坐在副驾驶,但是现在,方向盘在他的手中!他在弯道的尽头猛打方向盘一一
快速转弯产生的剧烈G值像是要把他甩出这辆毫无封闭的全敞卡丁车。卡丁车是没有安全带的。对于卡丁车来说,发生事故的时候能被甩出车子,反而才是更加安全的。
这比坐在豪车超跑里更危险,至少AMG是全封闭的,而现在他一个失误就是被卡丁车甩出去,像抛一块肉饼一样撞上四周的墙壁。但岑维希没有减速。
这是他第一次开这辆车,一辆陌生的车,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他的痕迹一一不是他选择的配色,车号,配件,款式,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现在,他正在磨合,正在给这辆车打上属于岑维希的烙印。记住,这才是我的开车方式。
记住,这才是属于岑维希的东西。
车辙在赛道上印出深深一道印子,岑维希闭眼听见声音都可以在脑内描摹出这次刹车留给轮胎的印记。
不够,还不够。
还能推更大一一
还能刹更晚一一
一圈又一圈,岑维希在烈日之下开着蓝白配色的卡丁车,像是无边热浪中唯一的一盏扁舟,翻滚着咆哮着不认输。
太阳下不只有他一个人。
萨卡,穆勒,克罗斯,甚至一屋子的工程师都从空调房里跑出来,看岑维希试车。
跑圈本来是枯燥的一件事,但是如果有个人在你的面前,每一圈都到车头擦上墙壁才打刹车,你也会为了他屏住呼吸,凝住视线,一点也不敢动,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过山车,或者一部全程高潮的动作电影。“真是疯狂的小子,”穆勒听见工程师用德语在嘟囔:“他是对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值得一个与众不同的车号。”
“岑维希,”他轻声把这个拗口的中文说出口:“他叫,岑维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