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安郡王府辗转到泸川郡王府,樊茗如这一待就是七年。“我恨男人,但三郎是例外,"樊茗如面上带着自嘲的笑意,娓娓而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他施以援手,这世间恐怕早已无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本想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做妾做婢都可以……奈何他心里早有别人,无论妾婢,皆入不得他眼。”
听对方说完这些过往旧事,晏怀微只觉心里且惊且疼。怪不得她初见樊茗如时,就觉得这人好似从鲸波鼍浪中走出,老成持重得不像这年纪该有的模样。如今知晓其身世,她不得不承认,樊茗如比她经历得多,比她可怜,也比她更为坚强。
“樊娘子……你……“晏怀微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得低声唤道。樊茗如却蓦地蹙起眉头,眼中隐有厌恶之色:“用不着你可怜我。”说完这句,她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憋了很久的真心话:
“我是真的厌恶你。你怎就这么不知羞耻?你知道我为何厌你吗?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而你没有。我自知比不过三郎心尖上那人,所以我不争不抢。那人死了,三郎说他一生不娶。如此也好,那我也便一生不嫁,我愿意与他就这样撑持下去,哪怕我无名无分无实,都没关系。…偏是你可厌至极,上赶着来勾/引他。”
耳闻对方如此坦诚地说出心里话,倒弄得晏怀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了好半晌才道:
“……你跟我说你的旧事,其实是想提点我,你想让我知难而退,别再缠着恩王,是也不是?”
“你倒确实聪颖。"樊茗如哂笑一声。
晏怀微抿了抿唇,仔细措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与恩王相处七年都不曾让他有丝毫动摇,可见他心意之坚。眼下他心尖上那人已不在人世,这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你觉得我是趁虚而入的无耻之徒,所以你嫌我、厌我。”樊茗如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沿,忽地叹了口气:“你是个开窍人,我无须再多言……我今日毫无顾忌讲出这些陈年旧事,确实是想给你提个醒一一你不可能取代那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你也不可能取代我在这府中的位置。所以,我好心劝你趁早另做打算,免得将来后悔莫及。”说完这话,她放下手中茶盏,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从茶案下拎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放在晏怀微面前,道:“打开看看。”晏怀微面露疑惑,依言将包袱皮打开,倏地吃了一惊。但见内中包着的便是她曾在赵清存卧房找到的那个戗金牡丹小匣一一赵清存很珍重这小匣,彼时被她胡乱翻出来,第二日赵清存就将之拿走了。“我不妨告诉你,这里面收着的皆是他那心尖人的遗物。三郎是个极其念旧之人,旧人旧物在他心心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我只恨没能早些相识他。”樊茗如用一双秋水明眸看着那小匣,话也说得很慢:“你拿去仔细看,看完之后若还觉得自己能取代那人在他心里的地位,那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说。”这回倒是轮到晏怀微秀眉紧蹙:“若我没记错,恩王极为珍视此物……樊娘子是如何拿到……
“我从书房偷出来的。”
“偷出来的?!!”
“恩王去寻诗园养病,这段时日都不会回来。你拿去慢慢看,看完之后还给我,我放回去便是。”
樊茗如说这话时语气神情皆无丝毫波澜,似是在说这些东西你拿回去慢慢吃一-不像是做贼,像是在做饭。
晏怀微将那戗金小匣用布重新包好,偷感很重地问:“你已经看过了吗?”“我没看,也不想看。我尊重三郎的所有心意,但我也有自己的傲气。我不像你,我可从来没勾/引过他。”
听听这话说的,嫌厌之情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晏怀微在心底无奈地长叹一声,暗道我也是有傲气的啊,我不是什么毫无羞耻之心心的淫/妇,除了初遇那次的《相见欢》,之后的每一次都是他在招惹啊,他负我、辱我甚至还剽窃我,我又能怎么办?但她并未向樊茗如辩白这些,只是将那包好的匣子捧在手上,低声说:“多谢樊娘子指点迷津,若无其他事,我先回晴光斋去了。”话毕正要起身离开,却见女使水萍步履匆匆沿着湖畔向倾心亭跑来。“娘子,娘子,"水萍跑得着急,待跑进亭内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何事如此慌张?”
“适才院公来……告、告知……说王府……门外,有、有人求见恩王。“水萍边喘边说。
樊茗如凝声答道:“你去回他,就说泸川郡王病了,不见外客。”“说了……可那人一听说恩王病了,反而更着急,非要进来。院公眼瞧着就快拦不住,我便赶紧来请娘子示下。”
晏怀微听了这话,遽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之感一一赵清存根本不在府里,他去做他根本不能做的事去了。
看樊茗如的样子,应是知道赵清存的去向,可眼下府外有人非要见他,这出好戏将如何收场,倒是不能不看看了。
思至此,她又一屁股坐回绣墩上,重新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边喝边拿眼睛钙着樊茗如。
樊茗如面色平静,实则却在心头大呼不妙一-赵清存不在临安之事目下只有亲近的几人知晓,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她努力让自己稳住方寸,沉声道:“可有问清楚来者何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