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片阴凉地儿下,低头拣着盆里的青菜。
男人留着稍稍长些的寸头,但额前修剪得利落分明,五官清朗端正,眼窝偏深,双眼皮的那一道折痕淡一些,看过去更像是内双,倒是个不多见的帅哥。
难道他就是民宿老板?
还挺年轻。
时宓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偏移,开始打量起院里头其他的摆设。
院内种了很多大簇的绣球花,但颜色多是些浅色,地面铺满了碎碎的小石子,大块的鹅卵石有序排列起来,成为了过路的台阶,不远处有水声响起,是靠在墙角跟挖出来的一个人工小池塘,清澈的水顺着竹管落入里面,一条条红艳艳的锦鲤灵活地在水里头游着。
民宿环境倒是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滤镜。当初选这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拍出来的照片都很真实自然,没有诈骗顾客的意思。
很快,那个男人应该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给了点反应,只不过相比较以往老板的热情,他却不一样,没把眼神分给新来的客人,反而把头朝里一扬,用一副没有骨头的懒腔调喊道:“来且(客)了。”
很明显辨认出他刚才操的是一口方言,嗓音偏厚一些,但又不显得沉闷,说完后又紧跟着偏头顺势说了句普通话,但态度依旧散漫,扭过头,连脸都懒得没抬起来,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慢悠悠地在后头又跟了一句——
“里头有房,进去直接办入住就好了。”
完全处在摸鱼的工作状态的,还不怕人发现,光明正大的在那划水。对于刚辞了职的时宓,非常佩服眼前这人对工作的松弛程度。
说完后,男人听见身前没动静,这才打起点精神,抬头去看刚走进院子里头的女孩。她扎着一个高马尾,背着个包,应该是刚来第一天不怎么运动,所以偏休闲一些,身上穿着正肩纯黑的背心和白色长裤,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细腰,最外面套了个浅色的防晒衣,胸前挂了个相机,瞧着很有年轻活力范儿的一个姑娘。
她很白,可能是刚在太阳底下爬了一段坡的缘故,额头出了汗,一张脸更是白里透红,额前的头发有几根被汗水黏在脸上,偏偏那双眼生的格外地透黑,走神似的,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
徐知节抬起头,冲她随意地点了点下巴,语气倒也听得自在:“有事?”
时宓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从兜里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走过去递给他,客客气气开口:“老板,我前几天已经在网上提前预定过房间了。”
那个男人对她的称呼没肯定也没否认,把眉梢稍稍往上一扬,接过身份证,胳膊屈在大腿上,撑在下巴,生怕看不清楚似的,还把她的身份证拿在阳光下仰头认真打量着,又转脸和真人对照着看了好几眼,半晌,才慢悠悠点着头:“嗯,拍的不错。”
身份证的女孩明显年纪不大,留着披肩发,耳朵额头全都露出来,和现在比变化不算大,但还是多显出几分青涩和纯净,笑起来一双黑眼明澄澄的,现在她的身上则更多了几分沉稳安定的气质。
时宓:“……”
是让他观赏自己身份证上的照片吗?
她正要开口问他自己预订的房间在哪儿时,正巧这时候,从二楼噔噔蹬跑下一个中年女人来,看到时宓后,快步走过来,眼顿时亮起来:“你就是那个昨天订了一个月房间的姑娘吧?我是这儿的老板刘元芳,你有什么事找我就成。”
时宓愣住了,看看眼前的中年女人,又看看身后的男人:“你是老板那他……”
刘元芳一扭头,就看见徐知节捏着人家小姑娘的身份证不放,立马瞪过去一眼,伸手把证抢了回来,说了句:“就一阵阵也不待消停!”
见后头的时宓也跟着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瞅他,男人反而坦荡的很,一张俊脸在太阳底下眯起眼来,随后明晃晃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来,神情实诚地跟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民宿老板了?”
一转头,朝刘元芳吊儿郎当地笑着说道:“这可不赖我,是她先二话不说就把身份证递给我的。”
时宓:“……”
她能说刚才自己是瞧着鬼被它迷了心窍吗?!
这儿的环境好,空气好,唯独眼前这人不好!
时宓没再搭理他,一回身,看向刘姨,恢复了友好的笑容:“老板,我寄的行李应该已经到了吧。”
“行李前儿个就到咧,已经放进你房间里面去了,就等你人来哩。甭跟大娘客气,叫我刘姨就中咧,么想到是个这袭人的小姑娘,住一个月算我们这儿的贵客呢,我老早就把房间给你拾掇利索咧,瞅,就在二楼乃西北角儿,姨带你上去。”
这位刘姨应该是个自来熟,和时宓掰扯了没两句就自然而然和她亲近了起来,一激动说的话就快了起来,也不自觉用上了方言,时宓大体上还能听明白,应该是说要带她上楼去看看定的房间还满意不。
刘姨带着她上楼梯走的时候,还不忘撑着栏杆朝地下喊,用着地道的方言:“你这挑个菜都慢腾腾的,赶紧放哪儿我来弄,今儿且都来了,你也把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儿收收,甭把小姑娘给吓跑喽!”
“晓得咧晓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