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县大牢,最深处的死囚监。
阴暗,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发霉与绝望混杂的气味,令人作呕。
李轩盘膝坐在铺着发黑茅草的地上,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于山间清净的道观,而非这人间炼狱。
手腕与脚踝上,那副特制的“镇邪铁链”依然牢牢锁着他。
铁链上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与牢房墙壁上那些用朱砂胡乱涂画的粗浅符文遥相呼应,形成一个简陋的法阵。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制力,正试图禁锢他体内的法力流转。
这股力量对付寻常左道术士或许有效。
但对李轩而言,不过是溪流妄图阻挡江河。
心念微动,丹田气海中的雷道法力如沉睡的巨龙,仅仅是翻了个身,那股压制力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只需一个念头,这铁链与牢门便会化为齑粉。
但他没有这么做。
李轩闭上双眼,安心修炼起来。
这县衙、这李府,处处透着诡异,他倒想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想唱一出什么戏。
丝丝缕缕的金色雷息,偶尔从他周身毛孔中不经意地泄露出来。
那气息至阳至刚,霸道绝伦。
负责看守的狱卒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觉心惊肉跳,浑身汗毛倒竖。
仿佛被天敌盯上,再也不敢靠近牢门半步。
……
县衙的告示,很快就贴满了天台县的大街小巷。
白纸黑字,悬赏重金,聘请能人异士,前来降妖除魔。
告示贴出不过半日,便有一人揭了榜。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着一袭考究的藏青色道袍。
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一撮山羊须,眼神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
手持一柄乌木杆的黑色拂尘,步入县衙,自号“玄清道人”。
县衙后堂,县令正襟危坐。
“道长远道而来,不知仙乡何处,师承何派?”
县令呷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玄清道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贫道乃方外之人,山野散修,不足挂齿。”
他拂尘轻轻一甩,姿态拿捏得十足。
“只是听闻此地有妖邪作祟,残害良善,贫道修的便是斩妖除魔之道,自当义不容辞。”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高人风范,又表明了来意。
县令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而是一个能“听话”的高人。
“好!道长有此侠义之心,实乃天台县百姓之福!”
县令当即起身,拱手道。
“那妖人现已关押在大牢,还请道长随本官前去辨明真伪!”
……
死牢的过道阴冷幽深。
县令与李管家陪在玄清道人左右,几名衙役战战兢兢地提着灯笼跟在后面。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关押李轩的牢房前。
“妖人就在里面。”
县令指了指牢内。
玄清道人微微颔首,向前两步,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住了盘膝而坐的李轩。
旁人眼中,李轩只是一个气质出尘的年轻道士。
但在玄清道人眼中,此刻的李轩,却是一座行走的宝库。
那具凡胎俗体之内,蕴藏着一股精纯到让他浑身妖血都为之沸腾的灵气。
尤其是那股若隐若现的雷法气息,更是让他既垂涎又忌惮。
这血肉,这修为,若是能被自己吞噬炼化,道行必将大涨!
贪婪的火焰,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哼,妖气冲天,果然不是凡人!”
玄清道人故作高深地冷哼一声,手中拂尘猛地一挥。
口中念念有词,音调古怪。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形!”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肉眼不可见的腥风黑气从他袖中卷出,直扑牢内的李轩。
这黑气,是他修炼的本命妖气,最是霸道。
只要李轩身上有半分妖邪之气,便会被立刻激发,从而暴露无遗。
就算李轩身上没有妖邪之气,他也能凭空捏造,将李轩定义成妖邪之辈!
几乎是在玄清道人靠近牢房的瞬间,正在入定中的李轩便猛然睁开了双眼。
一股强烈的、源自神魂深处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这感觉,比当初在回头崖下,遇到那害人的厄怨童时,还要强烈百倍!
李轩瞳孔骤然一缩。
不动声色,全力运转五雷正法的心法,护住灵台清明。
目光如电,直视前方的玄清道人。
在他的视野中,这位“玄清道人”的身上,正缠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灰色妖气。
而在那道人身后。
一头体形硕大、面目狰狞的黑色狼形虚影,正若隐若现。
那惨绿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妖物!
李轩心中瞬间有了定论。
这竟是一头狼妖,假扮成了道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