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倒不是怕挨打。他大不了挨上八十杖,季松不敢将他打死;但他现在,隐约有了一种,季松在玩他的感觉…
紧张而焦灼的气氛中,季松目光直直移到了沈禾身上:“夫人,咱们回去。”
他黑黝黝的眼睛带着笑,沈禾也笑了:“好。”沈禾敢肯定,季松肯定憋着坏呢。
那位徐如林……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眼见季松一步步朝着夫人而去,众人毛了:“季爷、季爷还有个人呢?”季松诧异地回过头来,倏地笑了:“也是,还有个领头的呢。”“那就……季松沉吟许久,终于找到了答案:“让他去厨房。”“什么时候我发了话,什么时候再让他回来。”“当然了,每日晨起的操练不准停。”
“此事到此为止。夫人今日也累着了一一”“季爷!“徐如林满头大汗地跑到季松面前。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望见季松面上的笑,又不得不压着心头的恶心跪了下去:“季爷!小的愿意领罚!求季爷赏小的板子!”
他懂了!他全都懂了!季松这个畜生是故意不罚他、故意让所有人觉得他有别人撑腰、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是他讨好季松故意演的一场戏!即便所有人都没有多想,但只要今天他不挨这顿打,以后旁人即便不会孤立他,再做些什么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再找他!真那样了,不如让他去死!
季松微微抬头望着炽烈的太阳一一这小子的脑袋倒还不是摆设。忽然瞥见夫人低头咬着嘴唇,似乎是用力忍着笑,季松心头愈发畅快。他夫人果真懂他。
眼见徐如林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跪伏在身前,季松笑了:“领多少?”“……“徐如林险些咬碎牙根。他从喉头挤出一句话:“八十!”“求季爷赏小人八十棍子!”
“八十可不少,"季松笑叹着叉起了腰:“你才十六,挨不了这么许多,好生去厨房待着,戴罪立功。”
言罢提步就要去找夫人,却被人拽住了衣襟下摆。季松回头,见徐如林抬头瞪着他,涨红的面皮气得不住抖动。徐如林深吸口气,终于道:“季爷一一”
“这回是小人做错了事,要杀要剐,小人都没有怨言。”“但请季爷饶了其余人。这事本就该我一力承担。”“季爷要杀小人,小人乖乖认了;季爷爱惜小人,要小人戴罪立功,小人感激不尽,只求季爷让小人上阵杀敌,别、别把小人丢进厨房里…”忍着怒气求季松,徐如林声音低得几乎要泣血。季松也不再笑了。他站直了身子,怒意衬托得那张丰额重颐的面孔愈发威严冷峻:“聚众闹事、挟势威逼长官、擅自鼓动私斗……一桩桩一件件,杀了你都不为过。”
“一力承担?你凭什么一力承担?”
“杀你一人足矣?”
“我大明的大好男儿,既不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不能封妻荫子安边庇民,反倒是被你挟持着触犯军法、扰乱军纪,如今一个个受了刑罚一一你区区一条性命,如何担待得起?!”
季松疾言厉色,徐如林忙忙开口:“那就请季爷让小人戴罪立功,上阵杀敌!小人生死以报!”
“呵?!"季松嘲讽地大笑出声:“想戴罪立功、上阵杀敌?”“你也配?!”
“这般轻重不分、不从法纪、头脑蠢钝之人,也配上战场杀敌?”“到时候你不听指令、扰乱大局…那才是万死难辞其咎!”“……你这颗脑袋暂时寄下,去厨房烧火。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厨房的人,全部穿箭游营!”
言罢也不管鸦雀无声的人群是何等的眼神热切,更不管徐如林的反应,只腿上一用力,衣襟下摆就挣脱了徐如林的手,直直走到了沈禾身边,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声音已然温柔了下来:“外头太阳大,晒着了吧……咱们回去。”“你不要忘了正事,"沈禾轻轻提醒他,抬手替他整理衣领,又查看他有没有束好护腕;确定他周身清爽,方才又将手送给了他:“走,咱们去那个小镇看看。”
“还去呀?"季松苦恼地皱起眉头:“今天有些晚了,咱们先一一”拒绝的话被她的眼神制止,季松无奈:“好,咱们去。”说着目光一扫,“王勇,把桌子上那扇子给我拿过来。”“啊?"王勇正被季松那段话说得心潮起伏,陡然听见季松的话,下意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这才笑着跑了过去:“哎、来了季爷--给,扇子!”季松不再握着沈禾的手。他收了扇子重重一抖,扇子哗哗作响,一面为夫人打扇,一面说笑着离开了。
季松两人离开许久,徐如林才怔怔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望着季松沈禾远去的身影,恨得心头一阵阵疼。
这畜生真狠!
眼见季松沈禾身影看不见了,方才看热闹的人渐渐说笑着散去了,最后只剩下方才同季松打架的几个人,校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季怀义给季怀信递了个眼神,季怀信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望着众人笑了:“我说,这会儿夫人都走了,几位也该准备准备挨打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