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裴或鼻中,一股混杂着烟火、香料的腥膻味道,充满了裴或的整个鼻腔。
他的鼻子抽动了下,肚子里也适时发出咕咕两声。裴或一天没吃东西,到现在,简直是前胸贴后背。但他并没有选择上前。火堆旁坐的都是男人,那个救了他的女人不在这里。她一定在什么地方。
裴或调转身子,准备往旁边寻找。他没走出几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好啦,你就别生气了。”
语调带着亲昵的撒娇,裴或心中,好似有一根柔软至极的羽毛,那么轻轻拨了下。
有些痒。
裴或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急急走了几步,却从同样的方位,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银翘,我不是生气,只是他终究是个麻烦。男人重重的叹气声音,好像铁幕落下。
裴或的脚步,瞬时间刹住了。他往地下一摸索,抓了一根尖锐的树枝在手里,脚步放慢,如同黑暗中敏捷的豹子,用带着软垫的脚掌慢慢贴上草叶。风吹秋草,传出沙沙的声音,裴或的脚步声,却接近于无。他好像天生适合潜行的猎手,慢慢地,从帐篷后探出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女人露出的半个身子。
他听到了,她叫银翘。
银翘,裴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真好听,像是金银花,又像是连翘。那叫银翘的女人,声音有些焦急:“韩因,他失忆了,我试探过他,他什么都不记得。你看,他现在伤成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在草原上,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这便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原因?"男人开口。裴或也默默记下他的名字。韩因,真拗口,听着就让人不喜欢。“你知道的,我做惯了治病救人的大夫,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更何况,他还是我的……”
说到这里,许银翘的声音弱了下去。裴或使劲探出身子,也没听清楚,她到底说了哪两个字。
“……韩因,我向你保证,我会看好他的。你就让我救他一次吧。”裴或看到,银翘袖管里偷偷伸出手指,抓着男人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这幅景象,落在裴或眼里,不知怎的有些刺眼。“好。“韩因终于让步,“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只许给他治病,别的时候,不准有接触。第二,如果他伤愈,就立刻将他驱逐出族群。第三,不能叫他原来的名字。”“一言为定。“银翘开心心地在地上蹦了蹦。“不过,这第三条是怎么回事?"她答应完了,才忽然反应过来。韩因沉默了一会,才解释道:“我怕他记忆恢复,更怕你……想起之前的事情。”
韩因此言,不啻于给裴或心中扔下了一枚火药。果然,曾经的他认识这两个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在听到韩因和银翘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头会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们曾经和他是敌是友?为什么他们出现在草原上?这个男人对自己隐隐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问题如同草原上疯长的叶子,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裴或思考之际,眼前却白光一闪。
原来是女人衣服带起的亮光。、
紧接着,银翘便转到了他的面前:“咦,你怎么跑出来了?”裴或感受到,除了银翘温柔的视线,还有一道灼灼的目光,也锁定在他身上。
他没有在意那道目光,只是看入许银翘的眼睛,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我没看见你,所以来找。”
银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神情,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对话。她甚至下意识退了半步:哦我…哦。”
后面那个男人却跨步上前,肩膀一顶,将银翘护至身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是个清俊的男人,裴或并不否认。
他的个子与裴或相仿,丰姿清瘦,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脸颊微微消瘦,身形也比裴或小了一号。
让人不舒服的,是他那双闪着警惕光芒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糟心的事物,马上就要把人拎起来丢出去似的。银翘在身后探出半个头,毛茸茸的,瞪大了眼睛。裴或笑了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怎么,怕我认识你?”韩因的脸色立刻更黑了些。
裴或拍了拍手,张开双臂:“伤口又痛了,银翘。”当他念出“银翘"二字的时候,唇齿间仿若含了蜜一般,语调极为黏腻亲昵。裴或成功在韩因脸上看到了被恶心到的表情,而韩因身后的银翘,却也好像被这句话击中了一般,狠狠地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