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
许银翘忽被一股大力甩倒在地,后脑勺磕到床脚,传来剧痛。这种感觉,就好似有一千根针一万根针刺穿了她的脑壳,许银翘头脑发昏,眼前冒出黑星,耳中只剩下嗡然噪音,连裴彧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她整个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一片朦胧间,看见身前的男人起身走远。
许银翘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但是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她喘着粗气,躺卧在原地,身子僵直,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像是过了一万年的光阴,许银翘才终于从身体里积攒了些微气力。她的手颤抖地摸向后脑,发丝间很干燥,没有一丝血迹。后脑勺已经肿起一个大包,摸上去硬硬的,是钻心的疼。
许银翘望着眼前莹白的手指,五指变成十指,再变成三重影。
脸颊上凉凉的,一摸,原来是泪。
裴彧就在此时进来。
耳中嗡噪声散去,许银翘清晰地听到他铁靴陷入地面的声音。
“你要救他们,很好。”裴彧蹲下身,看着许银翘满脸是泪的莹白面庞,“你来代替他们受过,这是你选择的。”
许银翘被裴彧拽着手臂,从委顿的姿势拉起来。她还处在头晕目眩的时刻,双腿发软,整个身体几乎被裴彧架起,无力地靠近屏风之后。
裴彧力能拔千钧,屏风哗啦一声阖上,露出了背后银光闪闪的刑具。
许银翘完全不知道,裴彧竟在寝卧之后,有这样一间暗室。
她被他搀到一座披着棕熊大氅的椅子上坐定。许银翘脑子还是懵的,头脑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想法:“至少他不会迁怒于其他人了。”
她睁着茫然的双眼,目光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落在了裴彧的手上。
室内烛火昏暗,裴彧身形高大,整个人都隐没在一片灰黄之中,仅有一双手被火光照亮。
他修长的五指轻轻拨动,摊开了一道精美的软缎。缎面隐隐流动着卍字福纹,许银翘的眼睛再次陷了进去。
叮。
一截长箭。
擦擦。
一把匕首。
如蛇形般。
一弯绳索。
裴彧摊开了双手,像是终于摆好了戏台:“选一样。”
许银翘心下愕然,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车鹿只是蓄意未遂……”
“看来你是不知足了。”
裴彧似闲庭信步般,云淡风轻地介绍。
“这柄箭,是并州城一战,我以神臂之弓,于城头相隔五十里,射杀当今柔然可汗的七弟所用。箭头锋锐,穿破盔甲,一剑封喉。”
“这弯绳索,是我在戚县,于市口勒死了侵吞军费的县令所用。他挣扎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喉管破裂而死。”
“这匕首,你曾见过。我在公众审讯侍卫,拿匕首一片片将他身上肉片割下。他用了两个时辰,才求得我赐他一死。”
“许银翘,你既然选了,那就由快到慢,自行找一种满意的死法。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不过百日,但也算一万日的恩情。看在这份恩情上,我赐你三种死法选一种,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裴彧的脸显露在火光中。
烛心跃动,显得他的脸色在火种明明灭灭,晦暗不定。
许银翘终于从骨髓中产生了恐惧。
她早该认识到的,裴彧他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他在边陲从一个小小少年成长到现在的样子,所见的死亡比许银翘多了不知凡几。她心里存的那一点死志在他面前,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之物。
他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他有何理由对她特殊相待呢?
许银翘似乎看到了命运的终点在向她招手。
她闭上眼睛,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命运不由分说,将她送上了裴彧的枕席,又推着她进入了裴彧的刑房。
若是早知道今日的后果,她不如在大婚那一夜就自行了断,也好过受到现在精神上的磋磨。
许银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不知为何,脚下生出一股力气,拿起了最末端的匕首,朝自己心口扎去。
裴彧说错了,三者之中,明明匕首才是速死之法。
她早就厌弃了这样的生活,连死亡都要假以他人之手。
利刃入肉,许银翘却感到一丝解脱。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扎向生命最后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