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乔,来这儿吃饭?”
男人声线粗粝,听上去不年轻。语气却有几分不稳重的激动,说得还是废话文学,显然是覃乔的爱慕者。
个子高,体型很宽,占了五分之四桌面宽度,目测体重在二百左右——不是覃乔喜欢的类型。
陈嘉树打量完这个人,平静地落下眼帘,密黑的睫掩下黑瞳中星星点点的笑意。
覃乔柔声:“杜医生,真巧。”
陈嘉树眼睫一耸,原来是为医生,那更没戏了,覃乔不喜欢医生。
那是十三年前在英国,覃乔亲口告诉他的。
杜医生看到覃乔对面那对父子,男人丰神俊逸,模样不俗,衣着清爽简洁,全身上下没有什么Logo,穿在他身上莫名就有种贵气。七八岁大的男孩跪坐在沙发上,握住男人的右手玩着他的手指,看上去安静乖巧。
覃乔离过婚他知道,杨阿姨出院前他旁敲侧击地向阿姨打听她女儿的是否有男朋友。阿姨乐呵呵地告诉他,她女儿离婚好几年了,还有两个孩子。
这个女人有种大方知性的美丽,初次见面他便对她一见倾心,眼缘不就是这般,让人眼前一亮那瞬间叫作动心。
就是不知这个男人是相亲对象还是……
“这位是……”杜医生迟疑。
“朋友。”
“前夫。”
两道声同时落下,女声刻意强调语气略重;男声沉稳清晰有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能把“前夫”说得和丈夫般理直气壮,也是少见。杜医生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最终回到覃乔脸上,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覃乔淡淡然的看着对面这位。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在丞丞细软的发顶,黑色发丝映衬着他匀细的指骨,白得像无瑕的瓷器。这双手精致得如画,既拆解过复杂的精密部件,也曾温柔抚过她的脸颊、发梢。
这个男人,她太熟悉了。
沉默内敛的皮囊下,藏着说一不二的霸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就像十三年前,她研究生毕业前夕,陈嘉树特意飞了趟国外来接她。那是他头一回踏出国门,站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远远望见她正和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相谈甚欢。
男人当场沉下脸,几步跨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手腕,不置一词的直接将她带离了那里。
陈嘉树的强势不止显现在这些时刻。面对磨难不断的人生、生意上的浮浮沉沉时,那股韧劲和不服输的劲儿,亦是如此。
要他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这份性格真是让她又爱又恨。偏偏就是他这份独断专行,才让他们在六年前走到那一步。
服务员端着托盘来送餐,听到脚步声,杜医生侧让到一旁;覃乔如梦乍醒,对上陈嘉树明亮如星的双瞳,那里照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
肉酱面放到孩子面前,服务员默然离开。
男孩换了个坐姿,拿起叉子,埋头大快朵颐。叉子磕碰瓷碗发出“滋滋”令耳朵难受的声音。
见杜医生盯着孩子蹙眉,覃乔仰脸轻询问:“杜医生有事吗?”
在那长达三分钟的沉默的‘对峙’中,杜医生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些多余,很像电视剧里故意抢戏不受待见的路人甲,他舔了舔嘴唇:“没事,打声招呼,你们慢慢吃。”
没人欢迎他,走得多少有些灰溜溜。
吃过中饭,三人在商场走走逛逛,张翊丞的小手被他们牵住,小孩很开心又蹦又跳,时而还将他们的手臂当秋千,缩起双腿摇晃,在路人眼里俨然是非常有爱的一家三口。
下午三点回到张家,张翊丞睡着了。
陈嘉树先下车,再弯腰探进车里,将孩子从车里抱出来。从打横抱到竖起,让孩子下巴垫着他的肩窝,张翊丞全程眼皮都未撩一下。
覃乔关起车门笑说:“小孩子一旦睡着了,雷打不动。”
她转身,像之前叶特助那般搀住陈嘉树的左臂。车里空调打得低,整条手臂冰冰凉凉的。
陈嘉树扭头,勾了下唇角:“平时经常带孩子出来玩?”
她对那家室内游乐园很熟悉。
覃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压下心里那点颤意,摇头说:“我就是甩手掌柜,孩子们我妈妈和阿姨带得多。”指尖稍稍施力,她看向单元门口,提醒道:“走吧。”
电梯很快上二十楼,这半分钟里,轿厢陷入缄默,只有孩子浅浅的呼吸。
覃乔按响门铃,很快奶奶来开门,爷爷钻出来从陈嘉树手上抱走孩子。
“嘉树、乔乔晚上留下吃晚饭吧?”仲英热情亲切地问。
覃乔:“不了,叔叔阿姨。”
陈嘉树:“不必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陈嘉树放下盲杖,补充说明道:“张叔、仲姨,集团还有些事要处理。”
覃乔也添了句:“家里有做饭。”
这次轮到这对老夫妻互视对方,知道年轻人忙碌,仲英没强留:“那你们路上小心。”
昨天乔乔打电话来说要带丞丞出去玩,仲英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嘉树。这孩子做梦也想和乔乔复婚,这不是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