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树的双眼失去了光,身子摇摇晃晃,仿佛只剩下一副被掏空的壳。
覃乔死咬着唇肉,口中腥咸弥漫,那是她的血。可她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唯有一个念头,她要逃离这里,逃离陈嘉树,她的生活才能恢复平静。
重逢至今,每次的争执都是伤筋刮骨,只要再也不想见,就不会再发生。
陈嘉树捏着拳,车内温度适宜,可他却如坠冰窖,浑身发冷,身体簌簌抖着。
他不相信……不信。
陈嘉树俯身过去,苦苦恳求:“乔乔,我改,我真的会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然而,她已经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热浪来袭伴着雨点,覃乔因呼吸到人间的气息而弯起唇。
一辆辆汽车从她身侧经过,站在树下的司机和助理用一样惊愕的眼神看着她。
覃乔的目光落在十米外的路口,转身就走,她要去那边打车。
忽地,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冲她而来,直觉那只手即将抓住她的胳膊,她往旁急退。
“陈董!”
两位男声异口同声地惊呼。
陈嘉树的身影从她身侧掠过,飞扑出去,直直地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公交站台、远处的斑马线、人行道上、瞬时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覃乔心头巨震之下,仍是本能地快步走向他,却在即将到达他身边时,被冲过来的两个男人撞开。
“陈董!”
那两人将陈嘉树搀扶起,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被地上混着脏污的雨水浸透,腹部和前胸洇开大片深色污迹,裤子因为黑色才没那么明显。
十分狼狈。
细密的雨丝飘在他们之间。覃乔定定地看着陈嘉树,冷若冰霜。
见他摆了摆右手,那两人立即明白意思,退后半步。
暗红色的血痂附着在他暗淡的薄唇上,他费力地挤出一抹很淡的笑:“他刚才在车上你说得是真话吗?”
泪水盈满微红的眼眶——这是陈嘉树的双眸。
覃乔有些不敢看他,可是只要一步,一句话,从此以后便不会再有烦躁、扎心、难消的瘀滞……
思及此处,覃乔接住他求证的目光,语气冷极:“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嘉树低低笑了声,像是不再纠结了:“……我知道了,你上车,那年我转头就走也没送送你。”
一顿,面露诚恳:“乔乔,让我送你一次。”
之后他们一起回到车上,陈嘉树坐到副驾驶上,穿上外套,那一程两人再没半句话。
回到市内又是好天气。
夕阳西下,覃乔推门下车,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露天停车场。
她的车停在那里。
车窗缓缓降落,模糊不清的世界里已看不见她。
陈嘉树后仰,靠在皮椅上,闭眼时,蓄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无声地淌落,一滴一滴洇进西服布料里。
*
杨淑华在客厅里陪三个孩子看电视,听见“叮”的智能锁开门声,她起身走上去。
覃乔进门弯下腰,沉默地换鞋。
杨淑华敏觉女儿不大对劲:“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也没告诉她回来吃饭,饭菜也没多煮,但好在女儿胃口小,也够吃。
覃乔蓦地直起腰,眸色冷沉,深深地注视她。
“怎么了?”杨淑华眼皮一颤。
“陈嘉树从来没对不起你,你为什么骗他?”
杨淑华往客厅看一眼,将她拽进自己房间。
反手拉起门。
“乔乔……你到底怎么了?”女儿脸色很差,让杨淑华很是担心:“嘉树他……他怎么了?”
两人就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覃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又苍白的笑:“妈妈,你知道吗?你是最没资格指责陈嘉树的,他典当掉他奶奶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五百多克黄金,给你女儿凑足去国外读研的学费;他那时候做生意手头很紧仍每个月给你女儿转生活费;他娶你女儿把你当亲妈照顾,你有什么事他比任何人都心急,有一回你吃坏肚子半夜肚子疼,我背不动你是陈嘉树把你背到医院,你女儿我……享受了他给予的恩惠,而你享受了间接被他供养的生活。”
杨淑华的脸色在她一句句事实中变得难看,最后那一句更是让杨淑华骇然踉跄着倒退几步,撞到了门上:“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不是看你被他欺负说不过去吗?你为了生这两个孩子差点死掉你忘了吗?我是你妈妈,我的女儿……差点死了我的心多痛啊……”
“嘉树呢,跟你离婚什么都不说,即使后来你知道他遇到了大事,可是,可是,我每次想到你为了保胎躺在床上躺了五个多月,想他时流眼泪,我的就气……怎么能不气啊?”
指尖绞缠在一起,半晌,覃乔动了动唇瓣,可那一长段话已让她精疲力竭,她说不下去了。
杨淑华因她的话伤心不已,流着泪说:“是,嘉树是帮了我们家很多,连你爸爸的后事都是他帮处理的,我怎么会忘记?可是……乔乔难道你没付出,妈妈没付出吗?嘉树的眼睛不好,爸爸妈妈是不是从没阻止过你们?我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