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涣散,最后一丝清明仅仅停留在程雪案那说不尽的温柔情话,一步步让她沉醉不知归处她想,那张没被自己寄出的信,也该彻底焚尽了。腊月三十,雪后初晴,云落城一大清晨便热闹起来了。街头巷尾一夜之间换了模样,家家门前挂起红灯笼,柴门贴了对联,窗棂贴了喜字,铺子门前红绸飘扬,一户户人家忙着杀鸡宰鹅、熬汤煮粥。孩童门道逐奔跑着放起鞭炮,小脸都已经冻得通红,却还是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的笑声混着"噼啪"火光,温暖又和谐。
春风酒楼外也格外热闹,洛迎窗一早就在门前搭了小棚子煮着热气腾腾的红豆糯米汤,顺便吩咐人将一串串糖葫芦挑在竹竿上,热豆浆热汤圆也都摆在小摊边,路过的乡亲们都能领上一份这样的小礼物。不过春风酒楼虽然照常开着,却只做了半日生意,临近晌午便打了烊,门口张榜告示着:“除夕歇业,全楼上下共聚团圆饭。”而此时的云定侯府,却显得极为冷清。
新建的整座府邸极宽敞,主厅里灯火虽亮,却只摆了单人席。程雪案一身素青常服,只披一件灰色狐裘,独自一人坐在案台前,望着那一桌齐整而无声的热菜,仿佛每一道菜都映出一段寂寞的光影。虽然那晚自己与洛迎窗情动之时再次越了界,但洛迎窗似乎只当那是一场冲动的错误,接连几日都避而不见。
程雪案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执起筷子却未动分毫,便又再次放下,他抬眸望着院外铺雪的青石廊,外头偶有风过,吹得门檐风铃轻响,可是空空的廊下连脚步声都没有。
雪落院中,白梅压枝,一室沉静。
他深知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却总还是忍不住期盼点什么。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快快快,都抬进去,小心热汤一一”
“那坛桂花酿别打碎了,是大丫头亲手封的一”程雪案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只见那道雪白的门缓缓推开,为首之人乃是帮忙提着酒菜的墨循,向来稳重的他忍不住高声道:“侯爷,是洛姑娘来了一一”程雪案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一阵脚步和笑闹声滚滚而来,与此同时,一股酒香伴着雪后的清寒一同涌进来,只见洛迎窗一身素绒云白披风,发髻松松挽着,面上带着风寒后的红晕,却笑得极温柔。她抱着酒坛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春风酒楼的一众人,还有在年前不知又从何处赶回来的尉迟老先生,甚至连韩煦和蒋熙夫妇都来了。“年夜饭可不许一个人吃。"洛迎窗笑着走进来,将酒坛搁在桌边,开口时语气像是一句戏言,“我想着,春风酒楼正好歇业,不如一一来蹭一口侯府的热汤。”
程雪案怔怔地望着她,像是忽然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洛迎窗卸下披风,抬手吩咐众人:“锅拿进来,鸡汤要热着一一那坛花雕别忘了,是侯爷最爱那坛。”
话毕,洛迎窗又回身瞧他,眉眼极其温柔:“侯爷今年这顿年饭,我请了。”
程雪案微怔,低声唤了句:“洛儿,你…”她抬眼向程雪案,忽而轻轻一笑,低声唤了一句:“雪郎。”那一声轻唤,像是将所有过去的执拗与克制,全都融在暖阳的雪水中,融在热闹的年味里。
程雪案一瞬几乎有些恍惚,许久,才缓缓站起身,声音微哑:“洛…洛迎窗含笑不语,只是抬手贴心地替他挽了袖子,一如从前般亲昵。两个人的气氛正好,突然被一旁冒出来的楼叙白打断:“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就别只顾着打情骂俏了。”“阿雪一一”
与此同时,韩煦也激动地扑了过来,抱着程雪案左看右看,生怕他被炸得缺胳膊少腿儿,半身不遂。
“别这么肉……”
程雪案受不了韩煦当着众人的面这副亲近的模样,果断地甩开了他的手,直接招呼大家落座。
饭桌上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着,楼叙白和韩煦都在为了自家怀有身孕的娘子闹哄哄地抢起鸡腿,而洛迎窗坐在程雪案身边,笑望着眼前一派团员幸福的情景,安安静静地替程雪案斟了一盏酒。
而此时,对面的风眠突然拿起酒杯,清冷的目光瞄了两人一眼,当着众人的面儿故作随意道:“程雪案,你耽误我们家大丫头这么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
此话一出,酒桌上顿时安静了,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两位当事人。洛迎窗佯怒地瞥了风眠一眼,却并未反驳,只低头饮着酒,耳尖已经染上了几层淡淡的红。
程雪案含情脉脉地望着洛迎窗的侧颜,心头一震,眼中忽然泛起一点潮意。他未作声,只默默握住酒盏,许久后才低声应了一句:“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祖上已无长辈,提亲礼数颇多,恐怠慢了洛…”“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没咽气呢!"一直跟付山海对饮的尉迟敬突然开了口,满脸的不乐意,“我把你这个臭小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这么多次,我难道没这个资格做你的主吗?”
喝醉的韩煦也拍案而起道:“就是啊!我爹也还等着阿雪你一句吩咐,就提着聘礼来向洛姑娘提亲呢!”
付山海也适时发言道:“我作为大丫头的干爹,也很认可这门亲事!”在一派起哄声中,墨循忽然不知从哪儿拎出两盏雕着鸳鸯的玉杯,笑嘻嘻地喊道:“既然侯爷和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