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殿下一眼,然后继续道:“而那春风酒楼的老板娘洛迎窗似乎同朝廷命官多有牵扯,行迹极为可疑,臣心下惴惴不安,已派人暗中将其底细彻查了一番,竟然意外发现,各种证据皆指向这个洛迎窗很有可能便是当年江宴和的独女。”“春风酒楼?”
无论是垂眸跪在金殿中央的程雪案,还是一直沉着冷静又置身事外的太子,甚至于对春风酒楼的风流事多少有些耳闻的各方大臣,脸色都是青一阵白一阵。
而这样的反应,也全然在岳松照的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想必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淌一趟浑水,为一个不知名的小酒楼做担保。程雪案紧握着拳头,没想到自己的猜想竞然会通过这种方式,被岳松照那家伙抖落在昭武帝面前,脑子里飞速盘旋该如何在众人的质疑里抹去洛迎窗的妹疑。
就在这时,往日里从不参与政事讨论的楼叙白突然冷哼一声,开口道:“岳大人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既然没有十全的把握,还是不要过早妄下定论为好。”
虽然岳松照对楼叙白此时的强出头有些惊讶,但转而一笑,却是正中了他的下怀:“怪了,王爷平日里醉心医药,不知从何时起,竟与春风酒楼也往来频繁。”
争执之间,六殿下楼玉卿突然站出来替洛迎窗说话:“可是父皇,当时儿臣在城中被人暗中刺杀,多亏有春风酒楼的老板娘鼎力相助,若非如此,儿臣早就已经没命了…如果那位老板娘真的是江氏余孽,岂不是恰恰希望借他人之手除掉儿臣吗?”
“哟,原来六殿下同那春风酒楼也颇有渊源啊。”“够了!”
眼瞅着金殿之上,楼叙白正蓄力准备与岳松照舌战,昭武帝终于忍不住呵斥住今早这一出荒唐的闹剧,但心里却已经有了极重的怀疑。一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昭武帝行事向来如此,只是眼下碍于各方势力的周旋,不可直接下令处置成雪案,最终也只是挥了挥衣袖,语气冷沉:“也罢,先将程雪案先行押入天牢,待彻查清楚,再做定夺!”
一声令下,御前侍卫持刀而上,将程雪案五花大绑,押解出殿。殿外,大昭的天空阴沉如墨,沉重的云层翻涌堆积,宛若一张巨大的幕布,正悄然压向大昭皇宫。远方偶有雷光闪烁,映得天边裂开一道道狰狞的银线,仿佛天穹已经支离破碎。乌鸦低低掠过宫墙,嘶哑的啼叫在阴沉的天色中显得尤为刺耳。高耸的殿宇在风中微微颤抖,檐角的风铃碰撞作响,一切仿佛被这压抑的天色笼罩,无人知晓,究竟是风雨欲来,还是一场席卷庙堂的惊变将至。萧瑟冷风呼啸着穿过京城街巷,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紧闭的门窗,像是无形的巨手在扣响末日的警钟,将平兀侯被捕入狱的消息传遍了全京城。春风酒楼之中,洛迎窗神色凝重,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身边的风眠将她所有的情绪看在眼里,低声提醒道:“大丫头,尚书仆射府和范家正在四处搜查,朝廷已经开始调查酒楼,咱们不能再留在京中,速速动身探查卷宗中指向的线索,才为上上之策。”“风眠所言极是,"从来都向着两个闺女的付山海这次也不由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岳松照和范珲定是查到了我们的身份,若不是今日小王爷在殿堂上为我们多加辩解,又提前派人来送信,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同程雪案一样,被困在京城牢狱之中了。”
流筝望着失魂落魄的洛迎窗,也轻声催促道:“姐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洛迎窗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看着这间藏身多年的酒楼,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立即准备好快马,趁昭武帝下令封城之前,我们先一步离开。”
夜色沉沉,寒风裹挟着未散的雪意,吹拂着城外官道上的尘土。春风酒楼的一众人各自骑在马上,身披斗篷,神色匆匆,不时回头望向远处巍峨的城门,生怕身后的追兵随时赶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催促他们快些远离这座风雨欲来的京城。洛迎窗骑在一匹白马上,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大氅,风拂过她的衣角,露出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指紧紧扣住缰绳,神情却有一瞬的恍惚。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如果再不离开,恐怕就真的无路可逃了。可就在快要彻底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紧,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跟程雪案所有相处的画面--他的挑逗、他的害羞,他的暴戾、他的脆弱,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别扭的关切,他在大火中沉稳冷静又怜惜自己的目光,他在列亡前死死攥住自己冰冷的手,他在风雪中缓缓为自己推着秋千的温柔,甚至想象起他被囚禁于阴冷的暗牢之中的模样……
程雪案还在京城,他独自面对着所有的阴谋算计,而她,就真的能这样丢下他不管吗?
洛迎窗的手指慢慢收紧,缰绳被攥得发白,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身旁的流筝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道:“姐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