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上周六她睡了一整天,吃了一整天的蛋糕,周日又撑着没好全的身体偷偷溜进繁光林整了点新鲜的骸生物,同时也将坏掉的那些埋在林子里。向烛本来是打算周一正常上班的,但从繁光林回家后又开始头疼,她干脆就请了天假。
虽然全勤没了很可惜,但逼得自己又像高中一样生病了去医院会更可惜,她不想付五千块一次的手术费。
由于好好休整了一段时间,向烛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吊车尾,但至少身体的难受程度减轻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外套穿上,一边擦汗水,一边走向公交站台。之前方吟和都在前面等车,今天却没看到身影。向烛安心许多,然而她刚站在站台前一分钟,方吟和就直直从她面前走过。向烛心一紧,低着头刷手机,想假装没看到他。然而方吟和走过又走回来,仿佛是刚注意到她,“你好。”向烛扬起浅笑,一副错愕的样子,“嗯?好巧啊,助教你也坐公交回家?”“对。”
“你坐哪路啊?”
“29。”
方吟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让每个对话都没有延续的空间。碰到这样更内敛沉默的人,向烛不得已担任起了继续话题的使命,不然两个人杵在这里会变得更加尴尬。
“29路来得很快的,没几分钟就有一班。”“你坐哪路?”
“56。“向烛随便扯了一个。
方吟和看了眼马路,又移回视线,“我们在荒植门口见过,你记得我吗?”突然的话题转移让向烛伪装的轻松表象有些崩裂。为什么问这个?难道是她看起来很可疑?不对,应该只是想表达他们见过而已。
向烛压住乱跳的焦虑,“我记得,是你帮朋友给了我五十块。”“你那五十块带着吗?我想一一车来了。“方吟和的话急转,他匆匆跑向已经停在站台最前面的29路公交,连句再见也没说就走了。向烛既庆幸他走了,又下意识抗拒这种戛然而止、没有告别的对话。她叹了下气,驱散那种隐隐的不快,等下一班29路。为了跟他避开,向烛每次都晚15分钟回家。
回家吃完晚饭,向烛打开门出去,坐电梯一口气抵达第30层。她打开逃生门,往楼梯那边走。
向烛走到已经被推开的窗户旁,手撑着窗框往外探身一看:楼栋墙体斜着往下延伸,一层堆着一层,像长长的楼梯。楼梯末尾是空旷无人的土地,只在两侧屹立着香樟树。黄昏的光笼罩着所有事物。没有特别难受,但是眼睛不太愿意多看。头有点晕,尤其是盯着往下延伸的墙体时,有种站不稳的错觉。话虽如此,这已经比训练时好多了。明明站在了远远高于当时的地方……
向烛仔细研究过了,她算中等程度的恐高。生理层面上是说,当人处于高空时,眼睛在一瞬间实现了大范围的移动和巨大的深度落差,与身体感受到的“相对静止"的信息产生冲突。而大脑处理这种冲突时会产生困惑和不适,导致眩晕、心跳加快。而且,出于生存本能,人类就是会恐惧坠落。而向烛之所以在5米的台子上更害怕,可能是因为站在上面也没有站在楼道里安全,她恐惧位于最高顶点的“无处可逃"感。
大脑将处于高空的状态判定为高风险,所以会引发强烈的抗拒和恐慌。也就是说,恐高是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不是向烛的错。向烛周日休息的时候一直在研究怎么克服恐高,试图从思想上武装自己,然后今天是用实践验证理论。
她的努力目标并不高,只是想减轻自己的紧张和眩晕感,从而能更好地完成项目。
看得越久越难受,向烛看了眼天空,又低下眼看地面。没事……害怕很正常……但她好好站着呢,不会掉下去,很安全。向烛还是心跳加快了。
她用鼻子缓慢深长地吸气,在心里默数4秒,然后又屏气2秒,最后均匀彻底地用嘴巴呼气,默数6秒。
几个来回后,稍微好受点了。
她退回去,坐在阶梯上缓和一下又继续练习。练到头晕犯恶心时,她回到六楼,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大了。同样是站在窗户前,现在就好受许多。
眼睛往下一落,向烛瞥见大树旁有一道人影飞速地移动到了树后。奇怪……
她拿出手机,打开拍摄功能对着那个地方不断放大。拉到最大后,她发现樟树旁确实是躲着一个人。那似乎是个男人,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照片里只能看到他胸口以下的地方。在跟人玩躲猫猫吗?
向烛收回手机,扒着扶梯走回家。
樟树下的男人往外走出几步,重新举起望远镜,方才还在窗口的女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