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抬眼看向面前那双和记忆中不一样的眸子,缓缓说道:“石阁老,不就是想引我来吗?”
石呈一愣,神色有少许的异样:“少师大人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之前还有些想不明白,现下,似乎一切都想明白了。”“从朱骁在解孤山惹事的消息传回朝堂,你就已经开始做局了,你觉得我许久不管朝堂之事,却与朱家有了嫌隙,一定有隐情。于是你顺着这条线,找至到了孟家三小姐的存在,意外得知了她的身份。你知道她一直想为父亲伸冤,所以你一直在引导她接近真相,你借她的手,铲除了舒贵妃一派,铲除了朱家,也线倒了岐王,你不费一兵一卒,甚至最后还能让她自投罗网,就连我,也一时看不穿,背后竞然是你。”
石呈却一脸坦然:“既然少师大人已经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你有一个地方判断失误,我并非是在调查中才知道她的身份的。”温淮川平静的眼底泛起少许的波澜,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涌起的暗浪,他倏然转过来:“你是说……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我知前朝废太子元荞与孟老私下交好,孟三的身世虽然隐瞒的很好,但也并非真的无迹可寻,她幼时的奶妈,是我旧时的家仆。”“所以孟老大人之死,你也有份。”此时温淮川的剑,已然扣上石呈的脖子。但石呈毫无惧色:“虽然岐王下手比我快,但即便不是他出手,孟政已有二心,迟早要反,我为了大昶,也不会留他。”温淮川:“孟老一片忠心,又作何会反?”石呈:“他若是真有衷心,那他拿到这个余孽的时候,就应该铲除,而不是抚养她长大!”
温淮川的剑往前递了几分,他咬牙,几乎是最后压着怒气,一字一句:“她不过是个孩子,她又何辜。”
石呈:“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那是她的命,要怪,只能怪她命生的不好。”
石呈面容狰狞,语气激动:
“怀瑾,你想想你的父母,想想钟离十五万大军,他们的牺牲才换得了今天这样安定的局面,你再想想,你和陛下一起踏过的夺嫡之路,你扪心自问这个世间有什么正义之师存在吗?难道你就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吗?7都是成王败寇里胜者书写历史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一个孟堇又算得了仁么!”
“倘若我坚持说不呢。”
石呈的脖子上已然有了两道血痕。
石呈依旧目视远方:“你母亲是我的亲妹妹,我知你心中烦忧,我又何曾害你呢。”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温淮川冷笑两声,把剑从他脖子上拿了下来,颓老的霜月剑在冷冰冰的金砖地上倒影出一个残损的影子。“舅舅,你自知,我早不是被世间情缘所拖之人了。”“是吗?"石呈却像是抓到了他的弱点一样,“那你今日夜闯内宫又是为何而来?你说你不过问朝堂之事,你却步步深陷,你说是我做局设计引你而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实际上是你心甘情愿地走到这一步的。温淮川,你承认吧,你并非不是被世间情缘所累,你明明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动心了。”石呈冷笑两声:“当今的天子少师,却为前朝废太子之女动心,温淮川川,你最好只是停在这里,及时止损,你若是今日从大昶皇宫把人带走,你会被世人嗤笑!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后人谈及你,无人知晓你十六岁风华绝代纵名江湖,也无人知晓你十八岁收复北疆骁勇有谋,他们只会骂你是不遵纲常伦理的卑鄙之徒,是与前朝余孽同流合污的无耻之徒!你的名声清誉,你都不要了吗?”矗立在殿内的人的左手掌心的纱布已然殷红一片了。温淮川站在从门外映进来的雪光里,他周身凛冽,音淡如雪:“我本就是云外镜背信弃义的叛徒,也是连累五万钟离将士丧生的罪人,我又何须要什么名尸□。
“我钟离瑾一生,为了家族使命而活,为了大昶而活,因此我不惜改头换面,另做它名,苟且偷生。”
“但我现在,只想为一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