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把陆妄山转给你的那些钱转到了一个残疾人基金组织?”袁琴容一下警铃大作:“你别打那个基金的主意。”“我能打什么主意?"袁司流笑道,“你能派人去查我,怎么没想过去好好查查那个基金?”
“什么意思?”
“那个基金是陆妄山套了个壳儿的障眼法,实际操作人是他。”袁司流慢条斯理地欣赏袁琴容惊愕的表情,像是终于心心满意足,摇着头道,“你还真以为自己为袁鸿仁的下半辈子做足了打算?”他嗤笑一声,“就像你小时候费尽心思想讨好父亲,阿容啊,你有没有发现,你这辈子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说完,袁司流又欣赏片刻她的表情,转身下楼。袁琴容是在这时候忽然扑上去的。
她红了眼,心底是半辈子积攒下来的滚沸的恨意。可那天摇地动之际,她脚下忽地一滑,就这么从长长的楼梯滚落下来,后脑勺重重磕在尖锐的墙角,“嗡一一"的轰鸣,眼前成了灰白一片。她听到楼上房间传来的袁鸿仁的哭声,而盘踞着的那句“你这辈子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不断蚕食着她那份意识,最终将袁鸿仁的哭声也蚕食殆尽。袁琴容的追悼会,云檀没有去。
说来可笑,人丁兴旺的袁家去追悼的人也寥寥无几。那段时间袁家遭遇了很多,袁琴容从楼梯跌落送去抢救很快就被宣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袁司流在慌乱中早就忘记是袁琴容自己摔下去的,还是自己推的,他着急慌忙赶去机场却当场被警察以涉嫌挪用公款数额巨大扣下。袁氏集团股价接连跌停,又因为各种经济犯罪被立案调查。当初陆坤就一直看不上袁放手段不光明磊落,早就猜到袁家长久不了,如今真开始细查,指不定能查出多少桩来。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近乎家破人亡、分崩离析的结果,几个兄弟姐妹生怕被牵连纷纷割席,卖资产的、出逃海外的。最近也到了奶奶过世一周年的日子。
云檀去寺庙祭拜,向因也帮着一并准备了许多香火经文与贡品,陆妄山陪着云檀一道去。
她跪坐在蒲团之上,看着袅袅细烟后的那供奉牌位。“奶奶,我来看你了。“她轻声开口。
当初奶奶过世后不久她跟陆妄山分手离开北京,如今又回来了,还见了陆妄山的家人朋友们。
时间真是让人称奇的玩意儿。
陆妄山就跪在她身侧。
这不是他第一次跪奶奶的牌位,当初奶奶葬礼那几天他也都陪在云檀身边,只是当时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现在有了。“奶奶,我是陆妄山,我们从前也见过的。”陆妄山嗓音低沉而认真,“我现在是云檀的男朋友,您可能不知道,我跟小檀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和小檀一起过,我们会一直相爱幸福,我不会再让她吃一点苦,您放心吧。”有一种说法是,点燃的香火就像电话沟通的信号,火光摇曳中,逝去的亲人就能看到香火另一段的晚辈。
所以今天云檀特地穿着和陆妄山同色系的黑裙。她将长发盘起一个低髻,透过烟雾袅袅仿佛真的看到奶奶,于是眼眶就这么湿润了。
陆妄山无声地牵住她的手。
他们一起在牌位前跪了会儿,陆妄山安静地听着云檀和奶奶说话。等离开时正好听见一记浑厚悠远的钟声。
云檀抬眼,看到云启徽捧着袁琴容的遗像相框从另一侧的台阶缓缓走上来,身侧是两位方丈,正双手合十低声念着《无量寿经》一一“拔诸欲刺,以安群生。”「拔除众生烦恼,使众生安乐。」佛教谓财、色、食、名、睡五欲恼人,如针刺肤,故称“欲刺”。云启徽没有看到她,云檀也没有上前。
这一切依旧如梦一般。
太突然了。
云檀听着那句经文,恍然这些年她们这些人岂不是正应了那句。袁琴容是,她又何尝不是。
她恨了袁琴容那么多年,嗔恨贪欲,也做出许多荒唐的错事来,以至于对奶奶与陆妄山心底永远有愧。
这个念头刚索绕上心尖,就听到耳边忽然″咔擦”一声响。云檀回头,看到陆妄山举着手机,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老爷子问起你。”
“啊?”
陆坤当初还或多或少不满于云檀的身世,吃了一顿饭,不知怎么反倒越瞧越顺眼了,知晓了袁琴容的事也免不了挂心孙媳妇儿。只不过老爷子多少有些包袱,这辈子装严肃装习惯了,催着廖吟秋去问问,被廖吟秋斥了回来:“你这老皮老脸的是有多金贵!关心一句还怕掉脸面,要是把你孙媳妇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陆坤一边嘟嘟囔囔小声指责廖吟秋对自己态度愈发不耐烦了,一边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给陆妄山发去一句:「你和小檀在一起吗?」「在。」
「她怎么样?袁琴容的事没让她伤心吧?」陆妄山解释:「我们没去袁琴容那儿,今天是她奶奶一周年祭日。」紧接着拍了一张云檀的照片。
她站在寺庙高高的台阶之上,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映照出接近透明感的肌肤,她神色很淡,并看不出什么浓郁的情绪。陆坤:「那就好,你告诉她,袁琴容这种人死不足惜,就算当过几年她妈妈也只能算当初瞎了眼,现在要是再为她掉眼泪就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