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洗澡,而现在,是乔柏林在她家洗。他估计是第一次用这种接水管的花洒洗澡,进去时没有说,但她看得出来他不习惯。
仅仅一门之隔,她说心里没有浮动肯定是假的,比起紧张,另一种混杂着燥热与期待的情绪,在心口缠绕如火,像是藤蔓攀附在脉搏上,越跳越快一咔嚓。
门阀合上的声响沉重而清晰,宁酒心头翻涌的心绪像被重锤敲停,一下归于寂静。
缓缓抬眸,恰巧撞上正看过来的少年目光。他之前身上那件被雨淋得不成样子,肯定是不能再穿了,为了不让乔柏林感冒,宁酒从袁良景衣柜里找了件还算合适的衬衫先让他穿上,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小了一码。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少年濡湿的碎发乖顺地贴在鬓角,身上穿得越是简单,五官的张力就越显得鲜明立体。
他的眼神平静,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似乎没有察觉到宁酒的紧张。
“我洗完了,"乔柏林问,“你要洗吗?”宁酒卧室的灯光原本就昏黄,如今要照亮两个人的位置,显得有些勉强。她洗完澡仰躺回床上,目光落在那个坐在缺角凳子上看书的少年,开玩笑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什么?”乔柏林看书的动作一顿,抬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洒下阴翳。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间隔,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听到他问。
“像什么?”
“像冬天的太阳。"宁酒回忆那时的感觉,仍然觉得新奇,“就是那种过于显眼的熠熠生辉,但从你身上汲取不到对应温度的感觉。”他将书放在一边,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靠近。
乔柏林微微弯下腰,低头,语气放沉。
“那现在呢。”
“现在.……
宁酒扬唇,倏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用脸蹭了蹭他的颈窝,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香。
“太阳落在我怀里啦。”
今晚发生的事有点多,宁酒有些睡不着,乔柏林就说陪到她睡觉自己就离开。
“男生的话都不可信。”
她小声嘟囔着,脑海里的羊都排成了队也没换来一丝睡意,最后索性不再挣扎,伸出尾指慢慢蹭过去,搭在他的掌心心里。“我们来玩睡前游戏吧,"宁酒道,“比手掌大小,手掌大的人要答应手掌小的人一个要求。”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公平游戏。
乔柏林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他轻轻握住她在掌心乱点的尾指,紧紧包裹住,又松开。
“没问题,游戏开始吧。”
两人伸出手掌,掌心相对,轻轻贴住,谁也没有先分开。乔柏林的手掌比她想象中更加修长有力,指节清晰,掌心宽阔得几乎将她整只手包住。
这场本就不对等的游戏最后当然由他“落败",宁酒笑意盈盈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唱歌给我听。”
一片暗昧中,少年那双好看到极致的双眸反而更亮。乔柏林轻笑着弯了弯腰,声音被风吹得轻盈,却带着极近的温度,像刚好落在她耳廓边缘。
我想和你赏最美的风景
看最长的电影听动人的旋律
是因为你
我会陪你到下个世纪
那是多么的幸运
他的嗓音本就舒朗动听,平日里哪怕只是字正腔圆地念课文,也总让人恍惚出一种在听情诗的错觉,此刻唱出这些暖昧缱绻的歌词,那嗓音贴着情绪徐缓压过来,一点点把人裹住,不留思考的余地。宁酒没想到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他真的去学了这首歌。她感到耳廓隐隐发热,听到他唱最后那句的时候,慵懒的尾音轻轻缠在她耳后,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撩拨感,勾得她耳根发麻。意识在轻缓的歌声中变得模糊,困意蔓延,她徐徐闭上双眼,觉得乔柏林唱歌的效果简直比褪黑素还管用。
“我就说你唱歌.会很好听.….…“都快睡着了,还是没忘记夸奖自己的先见之明,“果然…好好……
歌声暂停一瞬,少年似乎在她耳畔低笑了声,随后脖颈上传来濡湿的凉意,是他在轻吻她的侧颈。
时间恰好擦过零点,窗外隐约传来光影闪动的声音,一簇簇绚烂的五彩烟花在夜空中悄然绽放。
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只觉得光火交织,远处的烟花模糊得像幻觉,又一刹那近得像心跳跃动,宛若世界专门为她点燃的。可若是宁酒此刻睁开眼,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大概不是窗外璀璨的烟火,而是被烟火照亮面庞的乔柏林。
少年眉眼浓郁,卧蚕明显,黑眸倒映出烟花斑斓的盛大,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毫不掩饰的爱意,如同被月光缓缓浸过的流火,滚烫而直白地滑过她眉眼,比起现实,更像梦境。
在梦里,她感到下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掠过,压抑的烫意转瞬即逝。他用惯常好听到极致的嗓音对她说。
“十八岁的宁酒,变成彩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