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宝鉴
他脚步踉跄,几乎是撞上笼栏,靠在栏杆上大口呼吸。衣襟被扯得凌乱,心口上的伤口在缓慢地往下滴血,依稀可以看到伤处被撕开后又重新缝合过,粗糙程度比之前更甚。那模样就像刚跟人打了一架,但看其他伤口的位置,又不像是别人能伤到的角度。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谢烬手里捏着的那本书,绯黄色的书页,再熟悉不过,那是虚云法师从她家赦书楼找来的《风月宝鉴》。谢烬已拿到这本书,必然是去了判官院,也见到了虚云法师,他身上的伤难道是虚云法师所为?那虚云法师应该会伤得更重吧。她在乎的是姑臧城的阿耶阿娘和百姓,府中众人在乎的是能否在战乱中活命、能否平冤昭雪,虚云法师在乎的是修佛大业、渡尽众生苦难。只有谢烬,他这个声称已夺天下大权的人,整日不去战场上征伐,也不去朝堂上纵横谋划,就待在这片小小地宫里抓着她不放,想尽办法折磨她。现在他找来了这本书,如同修罗找到杀戮宝典,颢珍珠绝望地想,谢烬又要发疯折磨她了。
谢烬打开金笼走进来,脚步虚浮,走得艰难,手指同样艰涩地翻动书页,他在颤抖,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充斥着被背叛、隐瞒的痛苦。他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伏在地上,一点点爬上她的身体,几乎吞噬掉所有光线。那本曾经给她带来少女羞涩困扰的书,现在成为了她的催命符,她像是一个被郎君抓住不忠的娘子,在等他郎君的审判。可她和谢烬从来都不是,他们甚至不甚熟悉,谢烬对她的了解寥寥无几,她对谢烬更是一无所知。是谢烬强行赋予了这段关系亲密或者背叛的情感,一切都是他的妄念,她何其无辜。
如果阿耶阿娘还在,他们会护着她,谢烬这样讨厌的人就算登门拜访都不被允许入内。就算他们从前认识,就算从前有过情谊,他也应该与她慢慢接触倾心求娶。
可谢烬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他不知疲倦,甚至不在乎她的讨厌,她把她当做所有物,从她身上失去的或者不曾得到的,必将百倍收回。她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救了他,她后悔为了求生与虎谋皮。谢烬沉默地翻完整本,才缓缓从画册上抬起头,手中的书页哗啦啦合上,返回第一页。
他蹲在她脚边,让她看第一页,一对亲吻的、互相试探的小人。他沉声问:“你和他,也这般做过吗?”
他的面具狠狠抵在她额头上,冷硬如刀,颢珍珠瑟缩着往后躲,他大手猛地钳住她的大腿,手指陷进皮肉里,一点点将她往回拉,直到扯到他身下。他咬牙切齿:“我问你,是不是与他做过了?”他像地宫里那头狮子,被面具压着的发丝凌乱,眼睛赤红一片,双膝跪在她脚边,双手狠狠抓着她。整个人伏在她身上,沉沉低着头,高大的身形铺天盖地压下来,蓄势待发。
他的手指可以掰断她的腿,牙齿可以咬断她的喉咙,身体可以碾死她。她的脆弱不堪一击,无处躲藏。喉咙也像是被紧紧黏上,恐惧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呆木地盯着他漆黑的面具。
《风月宝鉴》落在地上,从扉页开始急速向后翻动,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快速翻动的画面像是一个个活了的小人,在他们眼前呈现出活灵活想的交缠起落、呼吸、亲吻、跃动、昂起的脖子、尖锐的欢吟。那晚小树林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与眼前的小人形状交织,在她脑海里奏起一副不堪入耳的乐章。
颢珍珠猛地闭上眼睛,挪开脸。
她与虚云法师那样,是为了帮他解开心魔,但是谢烬弑杀暴怒,从不信佛,他怎么可能会有心魔要渡。
没有心心魔,那他们这样就是纯粹的男女情事。可她和谢烬,不应该这样的,他们什么也不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情意。谢烬捏着她的脸,将她掰回来:“不愿意看吗?”他的手指坚硬如铁钳,颢珍珠痛得抽气,她挣脱不开,只能被迫睁开眼睛,书页已经停止翻动,画面停在一副被掰折又深压的女郎身上,画里繁复的幔帐层层叠叠,倾斜而下,像是此刻困住她的囚笼。画中身形高大的郎君前倾,厂乎将女郎完全淹没,只有堪堪露在帐外的小腿宣告着里面是怎样激烈的情形。与他们现在,很像。
谢烬等不到她的回答,狠狠掐住她的腿往前掰,直扯到他腰后勾着,与那女郎一模一样,他亦学着伏下来,漆黑的面具抵着她的唇:“既不说话,我们跟着做,如何?”
这样的姿态,几乎令她毫无遮挡地被剥开,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迫承受一切来自他的羞辱戏弄。
颢珍珠的眼泪瞬间决堤:“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他恍若未闻般追问:“跟谁没做过?”
虚云、萧寄奴、萧世期、还是无渡?
颢珍珠想要踢他,但是腿被他别在腰后动不了,挣扎着骂他:“你混蛋,无耻,你放开我!”
他像一头正在制服猎物的野兽,狠狠压着他不动,就等她一句话。颢珍珠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她哭着喊:“我没有,与谁都没有!你滚开!”
谢烬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分辨她有没有撒谎,她的眼泪不似作伪,愤怒亦不似作伪。
他面色稍霁,将身体撤开了些,手指依旧捏着她的腮:“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