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法师很体贴地没有再追问,而是用小指轻轻勾起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施施然走了。
玫红色的香囊在风中轻轻晃动,颜色热烈大胆,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明晃晃地透露出不可忽视的少女心事。颢珍珠抿抿嘴,继续埋她的月事带,这次她换了个地方,她想着虚云法师问话的语调,方才那个位置让她有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傍晚时分,她在后院拱门旁树下,又撞见虚云法师和告白女郎。她正要从后院出去,听到动静便停在原地,为免惹那女郎害羞。女郎娇声道:“虚云法师,你身体一直不好,这是我特意找来的糖丸,给你补身子。”
颢珍珠认出来,那是她平日吃着玩的糖丸,里面放了补药,确实可以补身体,但是给女郎滋阴的,不知道虚云法师吃不吃得。她听到虚云法师推脱了下,见推脱不过,才勉强接过去:“多谢女施主。女郎欢天喜地地捧着脸跑进来,与颢珍珠擦肩而过,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后的她。
她本想解释一下偷听的事,但虚云法师好像也没发现她,径直离开。她咬着指甲思考,莫非他们是两情相悦?
虽然虚云法师是出家人,但历史上罗什寺的鸠摩罗什法师不是也娶妻了吗?若是虚云法师愿意为女郎还俗,倒也是段佳话。她下午忙着守府,很快便把这件事给忘了。天彻底黑下来,屋内最后一截蜡烛早已燃尽,虚云独自坐在窗边,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漏进一线,堪堪描摹出他紧绷的下颌轮廓。白日里规整得一丝不苟的僧袍衣襟微敞,凌乱地挂在肩头,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无人知晓的搏斗。可是这屋里分明只有他一人,连影子都屏息凝神地伏在他脚边,不敢惊动他分毫。
他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格外沉重,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气恼。一而再,已经两次设计被她撞见,她总该有些反应。可她竟毫无反应!
他收紧指节,佛珠咯得掌心发疼,她怎么可以毫无波澜!他眉头微微蹙起,他的小珍珠如此单纯,或许真以为那是寻常交流,而那女郎仅仅是在表达感谢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鸳鸯香囊上,缓缓闭上眼睛。看来还得再添把火。
颢珍珠值守结束回判官院,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月光下,虚云法师侧身而立,他面前站着那位告白女郎,他们正在低声交谈,忽然女郎轻轻踮起脚尖,朝虚云法师凑近,他并没有躲开。隔着树影,她看不真切,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分明就是在亲吻。她震惊地捂住嘴巴,进展这样快吗?
她蹑手蹑脚绕过他们,回到判官院,一刻钟后,虚云法师才回来。颢珍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虚云法师些建议。虚云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她在卧房门边。
她终于走出来,他的视线随着她摇曳的裙摆一步步收回,一身期待与焦躁终于得到安抚。
他满怀期待,聆听她气恼的质问。
只要她问,他立刻便会向她解释,那女郎不过是在他的引导下,帮他拂去肩头的落叶罢了。
果然,她开口了,意料之中的疑问声响起:“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郎?”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姑臧城就有这样的先例,许多年前鸠摩罗什法师也娶过妻呢!”她的声音清脆利落,哪有半分气恼吃醋,甚至还给他出主意,劝他还俗娶妻!
虚云眼前一黑,气得头晕目眩,头一次觉得语言竟有这般杀伤力。不,她的小珍珠向来就有把他气疯的本事。他强压下咬牙切齿的冲动,唇角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颢珍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疑惑地抬头看他。他看着她的眼睛,睫毛湿漉漉的黏成几簇,在眼下投出破碎的阴影:“泥泥,我不喜欢她。”
他委屈巴巴:“可她缠着我不放。”
颢珍珠愣住,原来是这样吗?
他眨了眨眼,瞳孔上有雾蒙蒙的水光:“我无法回应她的感情,可又不忍心伤害她,所以一直说不出重话来拒绝。”这样的话,颢珍珠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斟酌再三才道:“我觉得还是该与她说清楚,否则她越陷越深,将来会更伤心的。”
虚云法师懵懂地点点头:“好,我听泥泥的。”他忽然肩膀一颤,眼睛里的水汽晃啊晃的:“泥泥,我记得你说生小娃娃一事,是不是要先亲亲?”
颢珍珠想了想,谨慎地点点头。
他呼吸都放轻了:“那她方才想亲我,是不是想要与我.……他猛地停住,像是生怕被佛祖听到,战战兢兢地合掌念:“阿弥陀佛。”颢珍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不怕不怕,你不让她亲就好了。”虚云法师脆弱地点了点头,脑袋歪过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泥泥,你要保护我。”
颢珍珠郑重点头:“好!我一定会保护你不破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