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他旁边站着白天骑在墙头上的流氓其一,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鬼鬼祟祟地四处看。颢珍珠冲刘三郎眨眨眼睛,示意他注意旁边的人,刘三郎立刻挺直腰板,冲她重重地点了个头。
葛啸风见她犹犹豫豫地不肯走,沉声道:“女郎放心去歇着,这里有我们守着,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颢珍珠点点头:“辛苦诸位了,若有事一定要叫我。“她今天做了许多事,还跟人打了一架,此刻已经累地不行了,打个哈欠,慢悠悠地往住处走。虽然他还是猜不透围城得叛军到底是何用意,但是这一日观察下来,葛啸风确信这位颢女郎是真心实意在守城。她性子单纯,行事还带着稚气,心里藏不住事,想来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被卷进这场祸事。八成是叛军想拿她威胁颢元魁。
他虽然身处牢狱,但也从狱卒闲谈中摸清了这几年大宣的局势,边关动荡,将帅无能,贪腐横行,军纪涣散,朝堂上太子与四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似乎有人故意要将这天下搅浑,他们这帮兄弟,就是被这浑水淹了,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如今天下能打的,就剩颢元魁这一支兵马了,不论叛军是谁,坐拥江山之前,非得收服颢元魁不可。
他听闻,颢将军生性不拘小节,行事最重情义,即便有人犯了律法,只要事出有因,他从不滥杀,更不会任由旁人构陷麾下将士。当年他就想投奔颢将军,可惜半路被招安,后又被诬陷截杀,直到如今沦为死囚犯,再也没有了机会。
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他曾经被逼上绝路,迫不得已带着兄弟们走上死路,但是如今他想试一试,他要带着兄弟们在这乱世之中挣出一条清白出路。只要护住颢将军的掌上明珠,助她退敌,他们就是颢将军的座上宾,颢将军定会愿意替他们申诉冤屈!
葛啸风望着颢珍珠离去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三郎那孩子是他从小带大的,当年瘦得皮包骨的小孤儿,被他从路边捡来,他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大,在他心里三郎就是他的儿子。虽说终究还是配不上颢珍珠,但他也不愿三郎在她眼里永远都是个死囚犯。想明白这一层,葛啸风只觉得胸中豁然开朗,前半生有太多的不得已,如今总算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白子明不知何时站在了葛啸风身后,他看着颢珍珠远去的身影,讽刺道:“葛大哥带出来的弟兄还真是单纯,这是要把咱们的老底和盘托出了吗?你小心害死所有人!”
葛啸风头也不回:“我看是你们做贼心虚,叛军一日不来,你们就一日提心吊胆,生怕是颢将军杀回来了吧?”
白子明冷笑:“我是怕了,难道你不怕吗?不用在这里装清高,你与我们有何区别?我可是听闻葛大哥曾背叛战友,带着敌军杀进自家营寨。”葛啸风猛地转身,眼中充斥着怒火:“我们是有苦衷的!”白子明阴恻恻地笑了:“什么苦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手里都握着人命,等天下太平了,你我都得被拉去砍头。如今乱世才有我们活命的机会!”他压低声音,蛊惑道,“何不将粮食和那小女郎攥在手里?我们守着城也过几天土皇帝的瘾,他日若是叛军来招降,颢元魁的女儿可是一块肥肉,把她献出去,说不定还能换个百步长当当。”
葛啸风厉声拒绝:“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汗毛!”白子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葛大哥,你这是何必呢?你这是要带着兄弟们往死路上走啊!”
葛啸风转身大步离去:“白兄弟若是不信,尽管来试试!”颢珍珠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悠悠往敕书楼走,将要进门,远远看到隔着一段回廊的小树林下立着个黑影,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借着月光仔细辨认。竞是虚云法师。
他站在阴影里,远远望去,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