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重地,府门厚重,四周有有高耸的鼓角楼勘探敌情。
她指着各处道:“入夜后在鼓角楼架起火把,方圆一里内只要有人靠近,我们都能看到,用千斤闸顶住府门,今晚开始,府中男子分三班轮守,一班最少十五人。”
葛啸风一行人对看一眼,深知其他人靠不住,他道:“算了,还是我们几个来守吧。”
想到那群人吊儿郎当的模样,颢珍珠也皱皱眉,得想办法激起他们的斗志才行。
她点头:“也好,我和大家一起守府。”
刘三郎忙道:“颢女郎去休息就好,我们几个就够了!”
颢珍珠冲他感念一笑:“我们换着睡,都不耽误。”
刘三郎顿时红了耳根,挠着头傻笑。
颢珍珠道:“我先去后院看看,今日大家都很紧绷,我约了虚云法师为大家念经定心。”
颢珍珠走后,葛啸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轻斥刘三郎:“你小子给我清醒点!她是颢元魁的女儿,颢元魁势大时,便是公主也比不上她,就算如今也是一方霸主之女,收起你的心思,咱们都是没有前路的人,不要起不该起的心思!”
刘三郎面色一白,低下了头。
葛啸风心里不忍:“不是我要骂你,我是为你好,到时候难受的是你。”
刘三郎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葛头儿,我们是被冤枉的,乱世出英雄,我们若能雄霸一方揭竿而起,日后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葛啸风叹气:“哪有那么容易。”
刘三郎年轻气盛:“葛头儿若不是这样想,那您为何要练兵?不也是想搏个出路吗?”
众人沉默。
暮色中,几只乌鸦掠过鼓角楼,发出刺耳的鸣叫。
——
夜幕降临,遥远的罗城城门处突然腾起冲天火光,帅旗在烈焰中翻卷,远远望去,像一道道淌血的伤痕。
节度使府后院中,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
这群困兽般的囚徒,此刻终于尝到任人宰割的滋味,不论从前他们手中流着谁的血,马上流的就是他们的血了。
唯有虚云不为远处的火光所影响,他静坐在中央,僧衣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月光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垂眸捻动佛珠,眉眼慈悲:“今日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无所住而生其心,只要放下对恐惧的执着,在无常中保持觉知,眼前的困境终将消散。”①
他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诵念经文:“须菩提,若人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须菩提,若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布施如来,若有众生听闻此经,信心清净,持受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②
......
“如是我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③
他的声音沉静温和,带着一股强大的安抚力量。囚徒们神情松动,也许他们真的可以骐骥得到佛祖的宽恕,可以免除未来所有的困厄苦难。
囚徒们不自觉地围拢过来,连最凶悍的恶徒都屈膝跪坐。
有人颤抖着问:“我们真的可以得到饶恕吗?”
有人叹气:“谁知道呢?若生前不可饶恕,能求得死后的宽恕也好!”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佛音里时,虚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小珍珠是最虔诚的一个,她坐在他的下首,跪下去的裙摆几乎淹没他的僧袍,像佛祖跟前的小菩萨,亦步亦趋。
虚云眼中泛起令人动容的爱怜。
这份爱怜在抬头看向囚犯囚徒们时瞬间褪去,换上嘲讽的冷笑。
多么可笑的场景,死囚犯求佛祖宽恕,跪拜的是握着屠刀的假佛。
他的声音依然沉静如水,却换成一种令人无法躲避的冷酷,玩弄人心:“《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亦有云,若行恶业,必受恶报,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会因果显现,无法避免。”④
话音刚落,囚徒们骤然惊醒,上百双恐惧的眼神无处安放。
是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恶行不报,怎能超脱?
那些不安的、懦弱的、罪恶的、邪恶的眼神,在虚云眼前暴露无疑。
被激发的恶性在人群中蔓延,如无形的毒藤肆意疯长。
那些肮脏的身体只是皮囊,这些藏身于此的兽,很快眼神就变成猩红色,恶狠狠地互相瞪视,龇出獠牙。
只有他的小小女郎,还天真地以为他在普度众生,她闭着眼睛,虔诚地念:“如是我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