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刘氏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她请求道:“日后若有万一,求女郎给她一口饭吃。”
小女郎拽着刘氏的裙角,也跟着抹眼泪:“阿娘,别哭,我以后一定听话。”
颢珍珠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的阿娘,阿娘是世上最细心的人,自小便为她打点好一切,这次出征,那么短的时间里也安排好了城中诸事,可天有不测风云。
她理解刘氏作为母亲的担忧,点头应下:“好,以后我管她饭!”
说罢,她摸摸小女郎的脑袋,又捏捏她的脸蛋,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呀?”
小女郎贴着刘氏,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叫刘秋荣。”她的视线越过颢珍珠,望向后方。
颢珍珠回头,只虚云立在拱门外,不知已站了多久,树影在他脸上游移,为他白玉般的面容镀上一层忽明忽暗的釉色。
院中熙攘嘈杂,旁人的脸在烟火气中都灰扑扑的,唯独他衣袂清净,不染尘埃,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琉璃光定住,周遭的喧嚣尘土不能沾染他分毫。
他生得极好,眉如墨画,眼尾微挑,眸光潋滟如春水,看人时温润如玉。
老阿婆和刘氏再次感叹:“虚云法师,真如佛祖临凡了。”
颢珍珠却莫名觉得他此刻的眼神有些冷,不像之前那么温暖,可是逆着光,她看不真切。
她想起他身体不适,能走到这里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吧?她连忙快步迎上去。
微风掠过,将她的的裙摆扬起,柔软的宽大裙摆如随风振翅而飞的蝴蝶,全都簇拥向他发白的旧僧袍,远远望去,像是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她腰间的丝带缠上他的手腕,他垂眸,指尖微动,将那片翻飞的柔软布料轻轻捉住。
虚云是出家人,却并未避让,只是静静承受着这世人看起来近乎冒犯的亲近。
远处的刘三郎盯着他们,连饭都忘了吃,葛啸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看什么看?吃饭!”
颢珍珠笑着从虚云手里抽回丝带,她对此毫不在意,微笑着仰头问:“虚云法师,你身子可好些了?”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她方才以为的冷淡眼神,原来是因为树影落在了他眼底,将他琥珀色的眸子映得幽深难测,似乎一眼看不到底,这才显得阴沉冷漠。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仍是那副温和模样:“多谢女施主挂念,贫僧尚能坚持。”
颢珍珠已经习惯了他的逞强,不由分说地扶住他:“先吃饭吧,我们给你留了粥。”
虚云似是无奈,只得搭着她的手走进院中坐下。
颢珍珠将粥端到他面前:“你先用,我去瞧瞧百姓们吃的情况,若不够,明日再加一袋米。”
她转身离开,虚云的目光落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那里印着一道刺目的红痕,伤痕犹新。
他垂眸,眼底暗色翻涌,手指无声地碾过佛珠。
他的小小女郎尚且懵懂,被所有人犹蒙在鼓里,四处奔走,不仅想要自救,还想救所有人,可她所救的,是这世上最不堪救之人。
这些人,皆是他精心挑选的死囚,或为情,或为利,或为权,他们手上皆沾人命,无一善类。
这里不会有同舟共济,也不会有守望相助,只有绝境下的恐惧、自相残杀和弱肉强食,
这里会是人间地狱。
虚云望着她裙摆上仿佛随时要振翅而飞的蝴蝶,眸中沉着化不开的阴翳。
这些被拯救的蝼蚁,随时会变成吃人的野兽。
扑火的蝶,即使薄翅映得漫天星火都黯然,风一吹也就散了。
真是天真呀,我的小珍珠。
他轻轻合上了那只被她握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