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此后各地狱所都沿用此号,用以震慑百姓不可枉顾朝廷律法、犯上作乱。
兽角声厉鸣三声即停,戛然而止,天地间陷入死寂,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乱民们更加惊惧,有人举着手哀嚎,有人捂着耳朵痛哭,有人尖叫着奔向四处的藏身处。
颢珍珠被被涌动的人流连人带马撞翻,她在青海骢倒地之前跳马,还是没站稳跌了一跤,受伤的手指撑在地上,刚愈合的伤口被撕裂,伤口处开始往外渗血,十指连心,疼痛蔓延至全身,颢珍珠疼得颤抖。
但她顾不得这些,她连忙伸手拦住一个狂奔的男子,那男子一脸戾气,猛地将她的手甩开:“滚!别挡老子逃命!”
颢珍珠踉跄了一下,又赶忙拦下一位妇人,那妇人抱着孩子,眼中满是恐惧,颢珍珠急切问:“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哭道:“攻城.......攻城了,我们被赶进来,都得死.......”
说罢,她抱着孩子转身飞奔进了旁边的巷子。
远处火光冲天,淡青白的清晨被迅速染红。
攻城?
那肯定不是阿耶阿娘凯旋归来,颢珍珠的心情瞬间从兴奋转为迷茫,再到彻底的恐惧。
因为她知道攻城意味着什么。
两军交战,一旦城破,城内百姓的性命就全交付在攻城将的良心上,若对方心地仁慈,便只是占城,若对方心狠手辣,便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城中很快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她跟着阿娘看过许多兵书,知道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即使是当今皇帝灭后周时,也因为一城不肯受降,为了震慑反贼叛军而屠城,满城百姓无一幸免。
颢珍珠从未亲眼见过这种惨状,她很害怕,心中的恐惧早已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乱民四散奔逃,蜂拥而至,又与她擦肩而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耶是姑臧城的守城将,而她是阿耶的独女,保护姑臧城百姓的安全,是她责无旁贷的责任。
她逆着人群往城门口跑,她必须立刻确定攻城者是谁,是敌人还是盟友?颢家是否有跟他谈判的机会?她一定要竭尽全力营救城中百姓的性命。
敌军已经兵临城下,紧闭的城门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城门摇摇欲坠。城门外,金铁交鸣,士兵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攻城的兵士们已搭起云梯,他们迅速攀上城头。双方交战,四皇子的军队很快败下阵来,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城门楼已半塌,原本高悬的四皇子王旗被拔下来丢弃,随即换上新的旗帜,旗面上赫然刺着一个鲜红的“烬”字。
颢珍珠快速思考,想遍了所有大宣将领的名字,似乎并没有名字中带“烬”字的,难道是不为外人道的小字?
这些人的衣着并非大宣军队的标准装束,她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如果不是太子之人也不是四皇子之人,难道是外敌异性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扇城门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
一队身着黑甲、军容森严的骑兵手持利刃从尘土中缓缓走出,马蹄声沉重,踏在城门碎裂的残骸之上,发出沉闷的笃响。黑甲骑兵迅速列阵,高声呼喊:“恭迎谢将军入城!”
“恭迎谢将军入城!”
“恭迎谢将军入城!”
呼声赫赫,响彻云霄,却在一瞬归于死寂。
太阳从远处的祁蒙山上升起,破开浓云,发出刺眼的光,光束穿透尘土,折射出细碎又不可直视的金色尘柱。
一人一骑从混乱的金光中缓缓走出,他骑在骏马上,高大几乎可以遮天蔽日。
他身着崭新的黑色精铁铠甲,肩上蹲着两个银丝嵌红宝石的狼型肩吞,□□骑着一匹漆黑如缎的乌骓马。
一线天光正好擦过他玄甲上最坚硬的肩吞,流泻出熔金般的光晕,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与精悍的腰线,唯有脸上暗沉沉地看不真切。
他纵马穿过烟尘,走近了,颢珍珠才看清原来他脸上带着面具,狰狞的玄铁面具遮覆全脸,只露出一线紧抿的薄唇,下颌线条冷硬如削铁。
混乱中的流民见到这一幕,更加慌乱地四处逃散。颢珍珠正在判断局势,一时不察被人群往前推了几步,几乎要迎面撞上他的战马。
战马嘶鸣,扬蹄而起。
颢珍珠被吓得面色发白,倒跌半步。
马背上的人沉静勒马,战马铁蹄平地扬起又重重落下,将混乱和烟尘都踩在脚下。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的喧嚣、抵抗、混乱,仿佛瞬间被冻结。
颢珍珠只能听到战马粗重的呼吸和响鼻声。
高踞在马上的人睥睨而下,他扬起的下颌呈现出完美的棱角,以一种天神临凡的姿态俯瞰众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颢珍珠,薄唇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以一种威胁与掌控的弧度,他的声音不高,如同与她耳语:“太子已死,四皇子弃城而逃,此城,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