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秒都有无数个自己诞生、死去、又复生,他们被困在一个皮囊里挣扎,爱与恨都没有出口,于是他们开始互相争夺、撕裂、吞噬。
终于,他们破障而出,在他的意识里形成五个清晰的人格,分别占据他身体的一部分主导权。
萧寄奴,皇家的弃子,被贬斥在幽暗的宫室里,他眼睛里露出无法抑制的痛苦和卑微,他被诟病的不肯屈服的贱骨头,此刻蜷缩在地上,他在痛哭:“她最心软了,她曾对我那么好,为我的伤口哭泣,为我杀掉猎鹰,她说过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去求她,我跪在地上求她,她一定会回头。”
萧世期眼神偏执疯狂,带着病态的依恋:“是她给我改了名字,把我从奴隶变成了世期,我因她而存在,没有她我便活不了。不论她要谁,我都可以变成她想要的那个人,只要她愿意再看我一眼,做谁的替身都可以。做太子的替身不行,那就做别人的,只要杀了太子,她总会再爱上别人!”
无渡佛子坐在佛堂里,他在芸芸僧侣中慢慢抬起头,眼神冰冷,恨意灼灼,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她不要我了,我便杀了她,我们一起去下一世的轮回,一世不回头,便千世万世,我总能等到她回头。”
病娇暴君谢烬暴怒:“都是蠢货!她抛弃了我们,哭和求都没用,我要造城为牢,为她建一座地狱,我要在她身边全是穷凶极恶的死囚犯,她眼中所见皆是残杀背叛,只有这样她才会怕,才会知道只有我能护着她,她就会主动回到我的身边。”
白切黑诱僧虚云静静站在一旁,他笑容温和,不急不缓:“不急,她信善我就去救人,她喜欢温柔我就低头微笑,我会慢慢把她的心骗回来。”
......
纷纷乱乱,争吵不休。
无渡夺回身体的主导权,他突然从痛苦中抽离,他的身体来到亢奋的、绝对清醒的临界点。
“她那么容易被引诱,那么容易变心,她既然可以舍弃我爱上别人,为何不会重新爱上我?
既然我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既不能成为她爱的太子,也做不回被她厌弃的萧寄奴、萧世期和无渡,那我就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我,我要让她重新爱上我。
我要引诱她又冷落她,我要让她明白,所有一切不过是精心雕刻的镜花水月,爱而不得的滋味她也要受一回。”
她的爱会是她的赎罪券。
夜深了。
无渡跪坐在镜子前,宽袖垂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腕骨嶙峋,苍白的皮肤下透出淡青色的血管,烛光斜斜映过他的侧脸,眉如墨画,眼尾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瞳仁里浮着一层薄冰似的笑意,既冷,又艳,像是淬了毒。
那双濒死的蝴蝶重新振翅,他轻轻抬起睫毛,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拿起一旁的面具戴在脸上,玄铁面具线条凌厉,覆面处刻着青黑鳞纹,月光一照恍若活物。
面具的弧度完美贴合他凌厉的骨相,勾勒出锋利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一双狭长凤眸隐在玄铁之后,只露出一线薄唇,唇色淡而冷。
月光下,玄铁泛着森然的冷光,衬得他愈发冷硬孤绝。
这是他为她选的第一个爱人,攻城将军谢烬,他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力,如她爱的太子那般权势滔天,他会杀了太子,让她无依无靠,那谢烬将会是她最可能依附的人。
无渡拿掉面具,那双冷艳无双的脸重新出现在镜中,他对着镜子摸索,尝试,调整,最终换上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这是他为她选的第二个爱人,落魄和尚虚云,他光着头,温柔无害,一心向佛,外貌最接近他本真。
她曾经总是趴在他身旁,盯着他的脸说:“世期,你拥有世上最美丽的容颜。”
他绝不是因为存在任何希冀,渴望她心底里还有点在意原本的他,只是因为她是一个贪恋美貌的肤浅女人,只是因为用他的脸能更好地引诱她罢了。
他让她选,反正都是他,反正她最后爱的都是他。
到时候他就不用再披着太子的皮,寄托在纸笔上,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信了,而是光明正大的拥有她,拥抱她。
“她会被引诱的。”
无渡低语,嗓音轻而沉,几分慵懒的残忍带着似有若无的旖念游到遥远的明日,她会选择谁呢?她又会用怎样的眼神去看他的分身呢?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低荡开,又轻,又冷,长睫投下的阴影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唇角那抹笑艳丽得近乎妖异,他在期待一场即将开演的好戏。
窗外夜风掠过,烛火猛地一晃,他半边脸浸入黑暗,唯剩那只执面具的手被光照着,苍白,修长,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天亮了,我们终于要重逢。
跪着捧来的真心,不能被无声无息地踩碎。
“小珍珠,欢迎来到虚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