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姑臧城才改名。
刚才那个人喊她小珍珠,还说了宫里相处的事,那他一定萧皇室的人无疑。
颢珍珠忽然反应过来,萧景行是四皇子。
阴云四合,暴雨悬而未决,她快速策马回家。
她还没下马,站在节度使宅邸外的人转过头,直直看过来,矜贵的长安贵族装扮,他应该就是太子了。
阿耶阿娘本不让她见这些人,这下可好了,一下子全被她碰上了。
颢珍珠收紧缰绳停马,她心里还有气,干脆迎着他的目光打量他。
太子跟四皇子很不同,他长身玉立,轩昂俊逸,长得挺温和的,还冲她笑了笑,十分有礼,不似四皇子那般无理。
颢珍珠冷静下来有点紧张,他是太子,方才那个是四皇子,如今最有可能当皇帝的两个人,她刚才好像给阿耶阿娘惹麻烦了。
她赶紧下马,学着汉人的样子叉手见礼:“殿下万福。”
太子笑:“小珍珠,你行的是男子礼。”
颢珍珠抿着嘴,姑臧城不讲究这些,她倒是忘了怎么行礼了,她尴尬地笑笑,又叉手作了个礼,两个抵一个,这下怎么着也没话说了吧?
太子笑得越发开怀,亦叉手回了她一个。
回来回去太麻烦了,颢珍珠保持着叉手的姿势往家门里退。
退进门内,突然想起来马和首饰还在外面,她又叉着手出来牵马。
突然闷雷声响起,细碎的雨点砸下来,姑臧城的天气总是这么反复无常,雨天说来就来。
颢珍珠牵着马被雨淋了个正着,马被惊着了站在原地不肯走。
她正着急,太子忽然掀起披风将她拢了进去,颢珍珠忙叉着手道:“多谢多谢!”
萧明远最先看到的是她柔软蓬松的脑袋,然后她抬起头来,睫毛浓密纤长,水汪汪的大眼睛从下向上看他,她的脸颊上还挂着雨水,雪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像沾了露水的水蜜桃,引诱着人去吮吸汁水。
已不能简单地用漂亮来形容。
这是时隔三年,他第一次见到她,他只觉得这昏暗的天地瞬间亮了起来。
她与小时候有极大的不同了,她从前只是极干净极精致,像个灵动漂亮的小鹿。
如今已长成含春少女的模样,还是个骨肉与曲线都极佳的少女。
他握紧方才半抱着他的手,回味摩挲,当年热切一瞬间死灰复燃。
他待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态,反应过来时颢珍珠已转身跑走了。
她一走,天彻底黑了下来,暴雨滂沱。
隐匿在暗处的密探也消失在风雨里。
——
无渡仰起头,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凿进身体。
所谓失去,原来是背叛。
他恨极,怒极,他的血肉和灵魂都要碎在这场暴风雨里。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恨的真真切切:“竟然是太子,原来是太子。”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像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恶鬼,他从来也不需要什么阳光,复仇才是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他从不曾主动过,他不曾引诱过她,他反复警告过她离自己远一点,一切都是她先开始的,是她先招惹的他,是她先牵他的手,是她给他取名字,是她给他承诺和希望。
还不到三年,她就去爱别人了。
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什么救赎,他从没有得到过太阳。
他这么卑贱阴暗,无人问津,他怎么会相信她会爱上自己呢?
她才不会爱他。
可他以无渡之身活着唯一的原因,只有她。
他做着皇权的走狗,为父皇稳定天下的鹰犬,被困在冰冷的佛堂里不得自由,他在佛门里克制着、压制着,将一本本经书看遍,却从来没有清净,他早已从根里烂到了底,却只对她一片赤诚。
他因为阳光的诱惑从角落里走出来,扒开胸膛露出内脏,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献给她。
他发了疯的思念她、肖想她,爱欲是阴魂不散的鬼,它总是在夜晚降临,折磨地他痛不欲生,他殚精竭虑,昼夜筹度,妄想早一日重回她身边。
现在看来,这份赤诚可笑至极。
她是个骗子。
她言而无信。
“不要我,就去死。”
“杀了她,灭了姑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