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时,萤睁开了眼,毫不犹豫地把梳子扔出窗外。
一小瓶椿油被打翻在地,满屋都漂浮着那股香气。
萤皱了皱眉,“别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抹在我头上,就跟你身上的死气一样恶心。”
月彦少爷并不觉得恼怒,他用指尖抹了点地上还未化开的油,舔了舔,仔细分析后否决了对方的话:“和我不一样。”
他唤了仆人,把平日里喝的汤药倒在地上,接着再用指尖品尝,这才笑着说:“现在一样了。”
萤看着他的眼睛,就在他以为萤还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时,得到了厌烦的眼神。
“你是故意的。”萤这么说着,“你在故意激怒我,是吗?”
好聪明呐,他的小仆人。
“在我杀了你之前,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了。”
萤闭上眼,不再理会那个疯子。
疯子笑了起来,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就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睁开眼,这人把从身体里咳出的血抹在梳子上,然后哼着歌再次为她梳发。
他说:“既然不愿意用椿油,那就用我血,好不好,萤?”
这是月彦少爷第一次记住了仆人的名字,他把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一点点咀嚼品尝着,就好像嗓子里刚刚咳出的鲜血不是自己的,而是从仆人身上咬下的一块肉。
萤简直忍无可忍,伸手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脸颊,她说:“你的血、你的眼睛、以至于你的存在,全部都是错误的,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出生时就该被掐死。”
这张苍白的脸又浮现出某种不正常的红晕,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掐着他的那只手,粘腻触感像是毒蛇般划过,带来一阵恶寒。
然后,缓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轻笑:“你对我说话了,萤。”
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灰头土脸地倒在花园里。重片花瓣一碰就碎,落了他满身,脸上还有数不清的细小划痕,渗出了血珠。
看守在门外的仆人见到此幕后惊慌失措,急忙上前要将月彦少爷搀扶进屋。
躺在泥土里的少爷挥挥手,自己慢慢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后迈步走进屋内,还带着一朵没有花瓣的花。
如果说从前的月彦少爷是喜怒不定的贵族,那么现在这个少爷,就是更加诡异的存在。
仆人们看着窗外,果不其然,那朵花也被扔了出来。
掉入死水之中,最后慢慢沉底,和那些尸体融为一体,成为院落不知名的某处景观。
“恶心。”
......
萤的伤好得很快,恢复速度让医师都极为惊讶。
约莫过了一周时间就可以进行的康健恢复训练,这是最难的一步,也是最为考验人的意志力的一步。
医师本想着用孩童最为喜欢的糕点和甜食来鼓励,没想到他算是多此一举了。
那孩子扶着墙壁,凭借意志力一点点站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她咬着下唇,没有喊一点疼。或许是最近能吃饱了,她的脸颊长了些肉。
只是那头长发不知怎的,被剪短了许多,七零八碎,像狗啃的一样。
她抬起头,和医师对视一眼。
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瞬间将医师击中。
就是这样不算得体又不知礼数的普通仆从,却迸发出了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如同山间孤松,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可看出所有的倔强和韧性。
这样的孩子应该生活在山野,奔腾于大海之中,不该被困在这样的房间,这样囚牢般的宅院里啊。
“好看吗?”
鬼魅般的声音在身后飘起。
医师瞬间收回自己失礼的目光,恭敬低下头,检查完情况后离开了这里,一句话不敢多说。
萤靠在墙壁上慢慢揉搓着小腿,想让肌肉快些恢复健康。
檀香点燃,香烟徐徐飘升,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用指尖勾着她的发尾。
萤头也不回,缓缓从嘴中吐露出两个字: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