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不对,在书房中等来等去,等到了第二日,才终于等到萧劭亲自前来的身影。萧劭的身影看起来比以往要更加沉重一些,萧明章见他到自己眼前,也没有与他行什么礼。
“出息。“萧劭鼻子孔里出着气,“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闹成这样。”“比不得父王,手眼通天。“萧明章冷冷道。萧劭睨着儿子,有心想要发作,但到底,今日是来和他传递噩耗的,他便也没有和萧明章争执些什么。
“父王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告诉儿臣吧?"但还不等他开口,萧明章便已经先一步问了出来。
萧劭浑身一震,从前他总是盼着云珠可以早点没了,这样,他的大业也将一片坦途,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虽然云珠并非是他直接害死的,但到底是他派去的人,将她逼到了那个地步。
堂堂的一个世子妃,又是逃命,又是翻山越岭住农户家里,而且萧劭也不知,萧明章是否知晓了云珠怀孕之事……
他在萧明章的注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开口:“关于云珠的事情,往后无圻不会再有消息给你了。”
“父王对无圻做了什么?“萧明章下意识以为是无圻出了事。可萧劭道:“无圻没事,是云珠…”
“云珠?"萧明章狐疑,心中的不安与忐忑越发严重,他追问道,“父王,云珠怎么了?”
“……前几日,云珠和她那个丫鬟到了济州,济州干旱多日,开春之后便没有下过雨,你也知道,她借住在济州的一户农户家里,不巧,那农户家着了…这是第一次,萧劭在说话时,竞不敢看自家儿子的眼睛。他仍旧双手负在身后,背过身去,对着萧明章。
萧明章却不如他的愿。
萧劭话中未尽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但他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顷刻间,眼角猩红,发疯似的绕到了萧劭的面前。“父王这是在说什么?云珠是要从洛州回西域,她怎可能会去济州?"他抓着萧劭,眼睛一眨也不肯眨,问道。
萧劭何曾见过这般的萧明章,这满屋书卷气息太过逼仄,他不得不再度别开脸,道:“你别管她是怎么去济州的,总之……”他顿了顿,这才终于道:“云珠如今人已经没了,尸首护卫们也已经带了回来……
“我不信!"萧明章厉声的三个字,盖过了萧劭的声音。萧劭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眼睁睁地看着萧明章。“你不信?你不信又有何用?人没了就是没了,济州的大火谁也想不到,也没有人可以想到!你但凡有点出息,此时此刻就该振作起来,完成我们的大业!”
大业,他果然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大业。
萧明章满身的疲倦突然在此刻袭来,自从无圻昨日没有出现开始,他便一直撑到现在,也不曾歇息。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熬了一天一夜等来的,会是这样的消息。“所以是父王将她逼到了济州,也是父王叫她不得不住在农户的家里,是吗?"他没有理会萧劭的话,而是不住睁着自己快要渗血的眼睛,与他一声又一声地质问。
萧劭动了动喉结,终于不再说话。
萧明章也终于知道,在他没有消息的几日,云珠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
这是他自从出生起爆发过最彻底的嘶吼。
萧明章觉得自己喉咙里的鲜血都快要溢出来。“她明明已经走了,是父王您说的,她走了便不必管她,为何要逼她去济州!”
“你以为是我想的吗?“萧劭再可以理解萧明章,如今面对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也免不了恼羞成怒。
萧明章怒吼,他便也同样怒吼:“还不是你优柔寡断!放不下她!但凡你能坚决地舍弃掉她,我又怎么会派人再去追赶她?”是,是他优柔寡断,都是他优柔寡断,所以害了云珠;都是他优柔寡断,所以才会叫云珠听到那些话,选择离开王府……这并非是萧明章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却是他最为清楚地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优柔寡断,到底有多可怕。
他直直地睁着一双已经完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萧劭,明明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质问他,但他一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这一次优柔寡断的代价,已经是永失所爱。萧明章最终能做的,也只是当着萧劭的面,落下了两串自从他记事起,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