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街虽为闹市,但此处位于东城,多是些平头百姓往来贸易场所,往日里人也多,却绝不如此。
于行宛瞧不见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左看右看也找不到空缺可以挤进去,正愁眉苦思如何往酒楼去与奚燃汇合,肩上便忽地教人拍了下。她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瞧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奚燃笑嘻嘻地揽住她,说:“发现你啦!”他好高兴,二人还没到约定地点便于途中相会,说明再有缘不过了!于行宛也露出个大大的笑,随后又惊奇地瞧他着装打扮。奚燃身着紫衫翠裙,头发用发带高高扎成了个马尾,发尖及至腰侧,面上红扑扑的。
这是她从前的旧衣服呀,于行宛不解问道:“你怎么穿了这身呀?”不等他回答,她又问:“谁给你扎的头发?”周遭人声鼎沸,于行宛说话声音又轻,他听不见,大声道:“啊?”于行宛只好凑到他耳边大声重复,他这才听明白了,得意洋洋地说:“你柜子里的衣服都不好看,这是我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头发也是我自己扎的。”奚燃晃晃头,马尾尖跟着摆动,快活地问:“漂亮吗?我厉不厉害?”于行宛笑了,说:“好看!”
他又没听见,傻里傻气地"啊?"一声。
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于行宛叹口气,扯着他想往酒楼走,但四下人太多,他们现在挤在街边角落里,不得寸进。她左瞧右瞧,犯了难,奚燃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狡黠一笑,拉着她将人扒开,却是朝着反方向去了。
他带着她一路小跑,过了街口再往前,进了一小巷,随后七扭八拐,再出来时,巷前赫然便是一酒楼后门。
于行宛大吃一惊,眼神亮亮地看看酒楼,再看看奚燃,迫不及待问:“怎么回事?”
奚燃嘴角压也压不下来,说:“这可是只有我知道的小路!”这话,自然是他为了吹牛瞎编的。路好端端横在这儿,谁也来走,怎么可能只他自己知道?
但他在于行宛面前,总是忍不住想将自己说得利害些,“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这样走能过来。”
于行宛满面钦佩之色,不住地肯定道:“你真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呀?”他更得意了。
两人自后门入了酒楼,行至二楼雅间,靠窗扒着往下瞧,这才看清街上发生了什么。
只见人群中心,横着一老妪,两名幼童趴在其身上大哭不止,另有一妇人跪坐在地痛骂,瞧着是家人模样。
一旁是个医馆,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夫子垂首站着,不住地唉声叹气,门前有个少女,叉腰冲妇人回嘴。
四周围着看热闹的路人,吵嚷声声,于行宛勉强从中分辨出几句少女所言:“老东西……路上病.……不要脸……败坏名声吉……”奚燃瞧了几眼,总结道:“是场医闹。”
于行宛不解,他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扯扯他的袖子,问:“你怎么知道?”
奚燃理所当然地说,“你看呀,地上那女人穿得灰扑扑的,两个孩子同那老妇也是粗布短衫,可她手腕上带了金镯子,非寒门出身。能买得起金镯的人家,怎会穿破布烂衫出门?分明是特意换的。”于行宛张大嘴,她方才只瞧见有几个人,他竟看出这么多么?她追问道:“还有呢?”
奚燃欲再解释,却忽地脸色一变,伸手猛地一抓。原是一块石头直直地朝着二楼窗口飞来,正对着于行宛面中,索性教他截住,不然说不好要砸破面皮。
于行宛被吓了一跳,扒开他的手仔细端详,发现只是块普通的石子。她不解看向奚燃,见他眯着眼睛朝下看。
街上那几人不知何时竞打了起来。那妇人正压着少女狠命厮打,两个孩子捡了石头朝门口大夫扔,他们年事已高,躲闪不及,直教砸得跌坐在地,面上已流下血来。
那石子便是他们不慎打偏扔上来的。
奚燃面色彻底冷下来,盯着地上几人,道:“他们想害你。”于行宛想开口解释,瞧此情形,应当只是误会。可还未来得及出声,他便冷笑一声,二指钳着那石子,手上使了巧劲儿,直直冲着地上那幼童扔去。
于行宛眼睁睁地瞧着那颗石子飞速向下,正对其额心,那小儿被猛地击中、往后跌去。
他倒在地上磕到了头,剧痛下,大哭出声。这横来一笔激得众人停住,齐刷刷地朝楼上看来。窗前二人明明白白地落入他们眼中。
于行宛暗叫一声不好,扭头瞧向奚燃。
他正为自己的准心失望呢,很不满意地说:“你力气太小了,若是从前,我能将他脑袋砸破。”
街上自方才起便安静非常,这一声,也教下面人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