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哪里敢细究呢?
眼下人总算回了府,还难得领了朋友来,还是先招待好,不给公子丢脸再说。
他唤了两名小僮往膳房去,细细交代一番,还不放心,索性自己领人同往,势必不辱使命。
这厢,于行宛被奚燃一路牵着往他院中去。
镇国公府不愧为世代勋贵,府邸处处彰显世家底蕴,其占地极广,沿路院落纵横,亭台楼阁层叠错落,庭中假山叠翠,遍植奇花异草。
府中引活水为湖,许多建筑便坐落于水上,其上建九曲回廊,蜿蜒通向数十亭台,各处景致皆不相同,又各自通往不同院落。
两人过了正门,穿过花厅,越过几道垂花门,又自水廊穿过,弯弯曲曲走了许久,才到了奚燃平日住所。
是处三进三出的院落,门前已有数十名小仆静侯,正等二人归来。
奚燃理也不理这些人,挥手教他们退下。
众人见是一少女如此指挥,略有些迟疑,又看向一旁公子,见其面色无异,才各自退去。
他又扯着于行宛越过几道院门,过了影壁,才稍稍放慢脚步。
这一路,奚燃步履飞快。沿路仆婢环绕,顾及耳目众多,他不好细讲,对各处一概分为“这里可以随便去”“这里不要去”两种。
于行宛被牵着绕来绕去,早昏了头,茫茫然不知何处,只勉力跟上。
这会儿到了院中,总算能喘口气。
于行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方布景,此处比她在家时的院落自然要宽敞许多。
院中一角有棵极高极粗的槐树,眼下才及初春,于府中所植槐树枝头才初发新绿,此树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教枝叶提早生发,枝头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意盎然。
见于行宛瞧着那里看,奚燃指着说:“夏天的时候,树上很凉快。我带你爬上去一起睡午觉。”
于行宛来了他家,奚燃好高兴。
现下院中只他们二人,他再无顾忌,又指向各处细细讲来,扯着于行宛念个不停。
庭中还有个小池糖,鱼儿成群游来游去,水面荇藻悠悠,另有几丛叫不上名来的水植,青青地漂浮其上。
于行宛好喜欢水,她凑过去,隔着白玉栏杆,探身往下瞧。
奚燃养的鱼倒不肖其主,很亲人的样子,见她来,皆摆尾挤过来,红红白白地成群仰头看她。
于行宛惊喜地笑,扭头唤奚燃来,“你看,它们这样欢快。”
奚燃看看她,又看看鱼。
看看鱼,又看看她。
半晌,他恍然大悟,却错认了她的意思,兴冲冲地指着池中游鱼,对于行宛道:“我们捉来烤了吃好不好?”
于行宛:!不是这个意思
—
于行宛跟着奚燃,在院中好一通顽耍。
奚燃不知从何处找来鱼食,两人争抢着往水中丢,瞧谁那处的鱼儿多。
老有几条鱼儿左边转转,又去右边。及至最后,谁也数不清自己这边有几条鱼,难辨胜负。
不多时,管家着人送来晚膳。只见七八个女侍手提三层雕花梨木食盒,款款而来,依次摆于桌上。粗略看去,竟约莫有五六十道菜肴罗列桌上,冷盘热盏、山珍海样,无一不精,无一不奇。
于行宛被这阵仗震住了,从前家中逢年夜前聚宴,大约不过如此,而这只是平常用膳而已。
这下才明了奚燃在客栈所言并非夸张,镇国公府于吃食一项,果然堪称豪奢。
她原本还有些紧张,怕自己举止间不似奚燃,教人看出露了馅。
没成想一行人极安静,送完膳食便依次退下,并未多言。
“我惯常不要他们侍候的,”奚燃瞧出她的不安,向她解释,“人太多了,吵得耳朵痛。”
于行宛松口气,同他挨着坐下了。
二人于正厅用膳,堂中一方长桌,宽敞极了,可供十余人聚此共食。这会儿只有他俩,也未顾及甚么主客次序,只随意挑了相邻座位,挨着坐下了。
奚燃给她夹菜,左一筷右一筷,将她碗里堆得满满的。
世界上最小的山大约就在这碗里。
他托腮瞧她吃,眉眼弯弯,道:“你看,我就说我家厨子什么都会,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于行宛吃得正开心,冲他露出个笑来。
即使到了自己家,奚燃瞧着也没什么胃口,随意捡了两筷便停下了。于行宛觉得这样不行,又忙着同嘴里这块小羊排作斗争,好半天才找到空隙,开口奇道:“你家厨子做饭这样好吃,那你为什么不爱吃饭?”
“是因为你的舌头比较精细吗?”她猜道,又觉得不对,“但现在我才是用你的舌头,也觉得很好吃。你用我的舌头,还是不爱吃。”
奚燃只是说,“我从小就不爱吃饭。”
“这样会长不高的,”于行宛提醒他,“过几年,你大概比我还矮。”
奚燃不吃这一套,反驳她:“你现在用我的身体,吃这么多,我肯定是会长得很高。”
于行宛惊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忙说:“那你不吃饭,我将来不就又矮又瘦了吗?”
奚燃想了想,也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