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年,无论如何都要成了这桩亲事的。”
他如此作态,冯茵却比方才更恐惧了,她听懂了他语中深意,颤着嗓子说:“华明今春才过九岁生辰,华菱也才十三岁,明年还未及笄啊!不行的,已说定了要她嫁给镇国公长子,如何能嫁那王煜?他那家里我们都清楚,老爷,要罚就罚我!那等狼窝虎穴怎能让我的女儿去?她会没命的!”
于景山听她已然崩溃,也未同她争执“狼窝虎穴”的说法,只淡淡笑了,说:“你年纪大了,便是想去,尚书府也不肯要。”
这话听得冯茵呆住。
“我自然也心疼我们的女儿。可是,合府只有行宛年龄适宜,你却把她弄丢了啊。”于景山轻轻叹气,将抚在她面上的手拿开,淡淡地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指尖染上的血迹,起身下阶。
院中一行人连忙膝行退至两侧,为主人让出条宽阔的路来。
他行至院门前,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她道:“茵儿,你很聪明,知道怎么做的。”
不管是于行宛,于华菱,于华明,他只要一个能嫁过去、成全他官场坦途的女儿。
这话说完,他再次动身,往前院去了,这次再未回头。
台上冯茵颓然跌倒在地,捂着脸惊恐地盯着青石阶,一旁丫鬟壮着胆子欲来扶她,又劝她上些药,却皆被她挥开了。
这时,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娘!我听说于行宛跑了!是不是真的?”
一身着明黄襦裙的少女提着裙子飞快地跳过门槛,待见到院中形容,却被吓了一跳。
她快步上前,瞧见母亲坐在地上,脸上还留着个鲜红渗血的巴掌印,霎时愤怒极了,抽出腰上长鞭,狠狠抽了身旁女侍一下,怒喝道:“我娘被人打了?你们这帮狗奴才,连护主也不知道吗?我爹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侍女无端挨了一鞭,却早已习惯似的,一声也未叫,匐地认罪。
冯茵瞧其如此,大感女儿长大、竟懂得回护母亲了,心中熨帖极了,简直要流下泪来。
她搭上少女递来的手,借力站起身来,道:“华菱,莫气了,别打疼了手。”
于华菱瞧她脸上伤势,心痛得泪花闪闪,说:“娘,谁打你了?我绝对饶不了他!”
院中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叹二小姐天真无知,不拿下人当人也就罢了,却不想想侍郎府中,谁敢对夫人如此?
冯茵不语,只轻轻为她拭泪,道:“乖儿,莫哭,娘不疼,没人打我。”
于华菱却不笨,只是一时没绕过弯来,很快也想到此处,不可置信道:“爹打的你吗?”
从前,父母亲在她看来,一直是感情甚笃的样子。她一直觉得父母亲是世上最相爱的夫妻,自小便打定主意将来要嫁给父亲这样的儿郎。
父母之间,唯一个污点,便是那于行宛。她自小便知二人非一母所出,恨她母亲占了自己母亲的位置,平白扰得一家不得安生,恨极了,便常对于行宛予打予骂。
昨日,母亲唤她去,道是为她挑了门好亲事。于华菱初时扭捏,又听娘说,那人是建康多少闺中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好郎君,是于行宛生母故去前定下的,但现在要换给她。
听至此处,她大吃一惊,于行宛那死鬼妈不过一个低等商户家的女儿,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再者,于行宛又怎么配?
娘笑了,摸摸她的脸,道:“她自是不配,这样好的东西,只有我的女儿才消受得起。”
话虽如此,真将于行宛唤来,父母亲当庭宣布此事时,于华菱探头与其不小心对视,还是慌忙藏了回去。
莫名,她不再那样欣喜了。
于行宛那番驳斥,更是让她不大好受,她虽讨厌这个异母姐姐,却也没想过将其推进这样的火坑。最重要的是,王煜那等烂裆货,早该死了算了,也配有好端端的女子嫁给他?
几次,于华菱都想开口帮她说话,却实在不敢出声,晚上都没能睡好。
上午听说于行宛竟半夜跑了,她一时高兴得不行。
既喜悦从此碍眼的人不在,他们就彻底变成幸福的一家了。又无端暗喜,这下于行宛不必嫁给烂人,她就不欠她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备嫁了。
于华菱兴冲冲跑来求证,没成想撞见母亲如此。
父母这辈的恩怨,她一概不晓。冯茵自然不愿将从前旧事告知于她。
于华菱是冯茵的第一个女儿,当年之事......她能那么快进门做当家主母,也全靠这个孩子。
于华菱虽不是男儿,可冯茵全无半分失落,一心一意地疼爱她,将她养成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的样子。
冯茵在几个孩子里最偏疼她,她也自小便格外依赖母亲。
眼下,于华菱心疼得不行,又不敢相信竟是一向慈爱温和的父亲做的,连声质问。
冯茵一概不答,只说:“此事你不必管,母亲心里有数。”
她这样说,于华菱却全然明悟了。
一时间,她震动无比,不管不顾地便要冲去找父亲算账。
冯茵却一把拉住她,少见地厉声厉色:“华菱,这件事就此搁下。你不许记恨在心,只当此事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