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不高兴,只乖乖解释:“母亲不许我行至人前。她说女子当静姝柔顺,不宜言行出格;与人同道,不可越过其先行,此为不恭,有损德容。”
对奚燃的后一个问题,她下意识避开,不作答复。
她自然知道他叫奚漻,可尚没有勇气直呼其名......
而奚燃只被她所说戒律条规夺走全部注意,也略过这点,匪夷所思道:“这都是什么鬼规矩?走个路跟人并排,就是缺德了?你这后母,胡言乱语什么?她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教的?”
于行宛低下头,声音又变得很轻渺,道:“妹妹年幼,举止活泼些,也显灵动可爱。”
奚燃不满她竟站在继母那边反驳自己,冷笑一声,道:“你个蠢货。”
“这等邪说,她自然不舍得拿来糟践自己的亲骨肉。”
又说,“连怎样走路都要管,难怪你被养成这样。”
于行宛怯怯发问:“什么样?”
他伸出根指头戳她额头,“当然是可怜巴巴黄花菜样。”
奚燃停下步子,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神情严肃认真。
他说,“不管你那个黑心的后妈讲了什么破烂玩意,你只消知道,脚是用来走路的。只要走得稳、跑得快,不要摔跤,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如果有人谁在前面故意挡你的路,就跑快点、冲上去,将他撞倒。”
“别的,什么都别管,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统统忘记,只许听我方才教你的,记住了吗?”
他所说的每一点听起来都很微小,像在教初学步的幼童。
可于行宛如今十四岁,再过几月,便要及笄了,要被父母筹谋婚嫁作官场人情的年纪。
于行宛呆呆地看着他,良久,轻声说:“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奚燃扭过脸来,将她放开,继续往河流上游走去,前路渐渐出现些植被,冲破周遭原本的大片枯黄。
其时日华西照,金光遍布,一切轮廓都在之下显得柔和轻暖。连带着她原本瘦削、单薄的背影,朦胧间也变得盈润起来。
奚燃低声说,“要不是你现在用我的身体,怕你丢我的人,我才懒得跟你废话。”
于行宛被留在原地,愣了会儿,遥遥听见这话尾音,随后弯着眼睛,轻轻笑了。
她大步跑起来,向奚燃追去。
—
天色全黑时,他们才堪堪到达建康城外十里亭。
于行宛要继续向前,争取赶在宵禁前进城,却被奚燃拦住。
他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被太阳晒了一下午尚未干透,还挂着些细小的砂砾。
奚燃如今占着于行宛的身体,身上素衣在河水中浸了一夜,已不成样子。
他说,“你我形容如此狼狈,怎么好直接回去呢?”
再者,两人换了身体,接下来要怎么办,还没商量出个结果。
于行宛顿觉有理,小鸡啄米般点头,任凭他安排,“那我们去哪里呢?”
奚燃道:“今夜,我们暂且在城外找家客栈稍作休整。城内人多眼杂,不定谁就是你我家人的耳目,教他们发现不对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怕于行宛不懂其中利害,半真半假地吓唬她:“我们身上发生了这样的怪事,讲给别人听,谁会相信呢?说不准以为我们是妖怪,或是教鬼迷了心智,闹不好要被道士烧了的。”
“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相信。就算被人看出不对来问你,你也咬死不要承认。记住了吗?”
于行宛点头如捣蒜,严阵以待道:“我记住了!谁也不说。”
奚燃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行宛如此听话,他一时颇有些得意。像是教出了得意门生,却不觉得是学生乖巧灵通,只全归功于夫子教得好,自顾自地在心中想:“我果真有大将风范,他日从军,或许也能挣个将军做。”
又想边关苦寒,父亲早年间的部下留守边疆,年末回京述职,在镇国公府小聚时,总要抱怨那地方鸟不拉屎,风沙漫天,一年到头连青菜叶都见不到两根。
他忖度了下自己平日的吃穿用度,果断放弃这个计划,想,便先将于行宛训成好兵罢。
于行宛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半天不言,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一家已点起灯笼的店说,“那里好像是客栈。”
她鲜少出府,只知道客栈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却未亲眼见过。
但她心思细腻,瞧见有身穿粗布短衫、侍从模样的人在门前扫地,又旁观两个挎着包袱的人相携入内,猜这家约莫就是了。
奚燃回神看她,见她所指的确是家客栈,鼓励道:“很好,你已经会主动勘察地形了!很不错!”
优秀的将领,在部下表现优异时,不会吝啬夸赞。
奚燃非常欣慰,不止对自己,也对于行宛。
满打满算,从他跳下河开始计起,两人也不过认识不到一天。
可奚燃自觉已对于行宛的秉性了如指掌,知道她心性胆怯,惯常缩在人后听指挥。眼下她竟肯主动观察四周献策,确实是很大的进步。
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