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并非有意冷漠
迄今为止,般般与表兄发生的每次争执都平稳的发挥着作用,寺人和女婢们的感受是最为直观的,那便是他们的感情似乎更好、也更自然了。般般是个很会自省的人,但最初的赢政并非如此。他生气时不甚爱讲话,受童年经历所累,无论在何时何地他的思维都是转的最快的那一个,且惯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多疑、擅猜忌。但这一点在般般身上无法奏效,无他,他太过于了解自己的这位表妹,她并非是那等心思复杂之辈,相反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正因此,与她发生争论时,他通常会保持沉默。他深知人处于愤怒中会口不择言说出些什么话来,很多时候,语言是杀人利器,无论他说什么,她会相信,并被其伤害。所以他干脆不说,能做的无非是冷冷的盯着她,抑或是气的拂袖而去。七岁那年深秋,两人曾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争论,冷战了半旬,事后他主动说了话,仿佛和好如初,其实不然。
起因为何赢政已然不太记得,但她抹着眼泪哭泣的模样深深地印在心间。她问的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便是:“表兄什么也不说,倘若我们就这般和好,也是假的和好,表兄为何不说呢?”
他问说什么?
他自认为什么也不说是为她好,难道吵得不可开交互相伤害才是大家愿意看见的么?
而她不理解极了,完全不懂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想法从何而来。她磕磕绊绊的说着,词不达意的说了许多许多。他认为珍视,才要杜绝争吵。
她认为既珍视,更要将彼此心中的刺拔出,消弭误解,互相安慰,拥抱过才是真的和好。
自然地,这些是赢政自己从她凌乱的话中提炼出来的含义。第一次实践,是那次真正的重归于好之后她的主动道歉,将他心中的委屈与痛点一一列举出来,再一一的说了对不起。那是一种奇妙的滋味。
他只知晓自己内心的刺仿佛真的软化被拔出。那也是一种陌生的滋味。
因为他从未被"道歉。
所以他不会道歉。
正是这一次,他忽的感觉自己的表妹是个了不起的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道歉和认错从不是容易的事。
年迈老者也不一定能正视自己,更遑论年幼的……不,许正因为她是不曾沾染尘埃的幼童,即便也爱面子,却不会被面子所裹挟。能事事自省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表妹身上有他要学的东西。
他仍旧爱猜忌、多思且多疑,但他正视它,清楚它们的成因,并不因此自厌。
此后,无论两人如何争论,如何愤怒,他都会快速恢复冷静,即便还在气头上,也不会彻底的一言不发。
如同这一次,他拂袖而去不久重返踏雪轩,气没消,但该说清的会说清。在这一点,他与表妹的心始终一致。
所以,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闹掰,只会愈发紧密,愈发密不可分。听闻踏雪轩在他走后召了诸位宫人夜补,赢政便知晓他说的话,表妹亦听进了心里,他很高兴。
凛冬过半,嬴政的十一岁生辰来临,与此同时蒙骜打了胜仗,赵不敌秦军猛攻,被夺占了太原、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座城池,元气大伤。对嬴政而言,这是他最好的生辰礼。
同年三月,秦军再次整装出发,这一次直冲魏国,此战胜利,夺取魏国高都和汲,设立了太原郡。
这本是十分顺畅的好事,但没多久,魏国联纵五国一同反攻秦军,径直将蒙骜击败逼退至函谷关。
秦王子楚震怒。
咸阳宫上下禁若寒蝉,气压低迷。
般般正在甘泉宫陪伴姬长月用膳,“姑妹脸色不好,所为何事?”姬长月的确心情不好,她也愿意对般般说,“蒙骜败退,困至函谷关不出,王上愤怒之至,不仅是出于秦军败退,更在于五国合纵,意图攻秦,王上如何不惊惧幽愤?”
此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王上盛怒,派兵抓了在秦做质子的魏国太子,企图幽禁他,却遭到朝臣们的反对。”
望着姑妹脸上的不屑与怒火,般般出神了片刻。子楚没做秦王时,在赵国做质子,当日赵国也打了败仗,出于愤怒要抓子楚,或许是幽禁或许是直接杀了。
如今他也要这般对待魏国太子,此情此景,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姑妹也支持大王囚禁魏国太子么?"般般疑问。姬长月重新坐下,无谓的哼了一声,“你还小,你不懂。我支持与否并不要紧,重要的在于我与王上是一体的,王上做不成的事情便是我做不成的事,我自然与王上感同身受,换言之也是同等的道理,王后受辱亦是君王受辱。”她说着,神情认真下来,轻轻摸摸般般柔软的发,“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要与你的王站到统一战线。”
般般却道,“先生说,为妻者要谏夫,使其时刻走在正道上。”姬长月否认,“劝谏君王是臣子该做的事。"显然,她对王后的理解是从自身出发,并未有过系统的认知,相反夹杂着浓郁的感情色彩。般般将两种说法都细细想了想,觉得都有道理呢。晚上,她见到表兄,兴冲冲的圈着他的手臂,义正言辞说,“表兄,人家以后也会劝谏你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