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离府一趟”?
不应该是“出府一趟”吗?
刘迎直愣愣地盯着莳婉瞧,连带着语气都有些磕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莳婉见她装蒜,也不再多解释,继续道:“就和平日里一样,也算是‘出府’。”
出府?你骗谁呢?
刘迎心下直呼倒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莳婉徐徐阐述利害,“大王在那之前便会出征,路上便要花费上整整两日多,等到了边境,打仗更是需要时间,没个八日十日的,是走不开的。”
虽是小战役,可突厥人向来难缠,这一点人尽皆知。
故而,想要悄悄离开,便显得容易很多。
刘迎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键,试图劝说,“可是大王虽离府,你身边却一定是有大王派的人监视着的,你还是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等大王回来不好吗?”
“不好。”莳婉回答得很干脆,甚至是有些决绝了。
自从十几天前的那次晃神开始,她心里便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如今发现机会近在咫尺,自然不会甘心。
综合来看,江煦是待她不错,除去最开始那两三回,便没再让她受什么罪了。
可江煦这样的男子,却并非是她所想要的,也并非她所愿栖身于下的。
他这样的男子,还会有很多。
他,也会再和其他女子说出这般甜蜜的承诺。
莳婉放低了些姿态,语气可怜,“我从未表露过想要趁此离开的想法,大王想必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同为女子,迎儿姐姐你应当懂我的不易。”
莳婉语调更显戚然,“大王乃人中龙凤,他的身边会有很多我这样的女子,我不瞒你,大王待我虽好,可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见色起意。”
“十年,不,至多两三年,他的身边便会再次出现所谓的心爱之人。”莳婉说得极为笃定,“等到那时候,我可能......”
室内一阵寂静。
刘迎被婉儿吓得不轻,直到对方说完,才发觉自己竟连含在嘴里的茶水都忘了咽下。
她也是有心上人的,当然明白其中滋味。
说到底,歌女出身,那些达官贵人都是瞧不起的,就算是看上了,也不过就是当个美观的摆件儿,日子一久,便会悄无声息处理掉。
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她犹豫道:“可是万一大王回来之后发现——”
“不会的。”莳婉陡然抬眸看向她,“不过就是生上一通气便会好的。”
“于他而言,我还没那么重要。”
莳婉意有所指,“打完仗便会有庆功宴,届时,会有新人的。”停顿半晌,见刘迎还是面露难色,她忽然道:“刘迎姐姐,我知晓此事风险大,可你不过也就是顺水推舟罢了,不是吗?”
“不然,倒买倒卖,也是即刻要被杖罚的。”
刘迎:“......”
刘迎咬牙道:“......好,我且帮你这一回。”她长叹了口气。
“但,这是最后一回。”
*
了却一桩心事,莳婉心里不自觉放松许多。
独木难支,就算是江煦再怎么不疑心,仅凭她一个人也是很难办的,如今有了援助,自然是多一重保障。
回来的路上,天色渐渐显出几分黑,接着便是一阵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暴雨来得突兀。
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嘈杂的弦乐,惊起栖在藻井里的鸟群。
同样,也震得莳婉心下一窒。
黏腻潮湿的空气,总会让她的呼吸也变得闷闷的,心头的钝痛这几日有所好转,但一到雨天,便还是会细细密密地犯疼。
车轮滚滚一路向前,等到了府中,果不其然没见江煦的人影。
莳婉撑着伞一路往内,走过垂花门,却忽地改了主意。
此时万籁俱静,雨声刚好能掩盖住她的脚步声,就算是左右逛逛,也不会有人疑心什么。
平日里甚少有这样的机会,因此,莳婉几乎是下一刻便迈开了步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太守府装潢奢靡,五进三路的格局沿袭旧制,却又因着历任太守素有权柄,加之如今世道混乱,细瞧,装潢其中有不少僭越之处,此类种种,无疑增加了莳婉记地形的困难。
好在她一开始便有所准备,如今只需要再细瞧一遍,验证一番即可。
走着走着,忽至后园一处客房。
房内亮着幽幽灯烛光影,显然是主人尚未安眠。
片刻,门扉竟从内部打开,一僧人立于门内,见到莳婉,神情极为平静。
她心下赫然一愣,试探性开口,“施主安好。”
“小女子打扰了,这便要离开的。”
雨声如泣,良久,对面传来一道应答,嗓音醇厚如酒,隔着氤氲的水雾飘至耳中,“阿弥陀佛。”语罢,便轻轻合上门。
莳婉立于原地,几息方才回神,而后离开。
*
......
六月二十九。
戌时刚过,回廊下,未及收走的冰鉴渗出细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