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做。”
江煦见她挑破话题,面上不置可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是如此,可奴婢仅仅一人,自然是百口莫辩。”莳婉紧攥衣裙的手泛出几丝青白,泪水在水眸中凝成细碎的薄光,将坠未坠,挂在长长的眼睫上,“譬如这回——”
“大王既已验过,疑心尽可短暂地消了吧。”
她的呜咽碾作吐息,显出几分鲜明的颤意,“奴婢......不求长久,但求眼前这些时日。”
女子的话语句句哽咽,多日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一朝有了突破口,却也只敢小小地、不痛不痒地抱怨上两句,像是养的猫儿突然挠了人,又始终窝在不远处,观察着主人的反应。
江煦一时无言。
周遭树影婆娑,不知何时又刮起了风,细微的、带着些凉爽。
男人的影子再次被这股凉风吹拂,显得有几分不甚平稳。
悬于莳婉脸庞上的泪珠恰在此时被风一道吹落,留下一行浅浅的泪痕,良久,她的左侧脸颊忽地传来一股温热,短暂且强硬。
江煦指腹处的温度快速传递,瞬时便融于春风里。
*
桃源城。
此地隶属幽州十三城之一,虽名为桃源,这大几个月却宛如人间炼狱。城池内满是残破枯死的树枝,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如今已全然被死寂的气息所笼罩。
萧驰节一路往城中去,入目所及,全是用破布、枯枝搭起的棚窝,几张破烂的草席搁在地上,上头躺满了人,蜷缩着不知生死。
像是大地生长出的溃烂伤疤,蔓延在春日的微风中,伴随着腐烂恶臭的气息。
细细嗅闻下,萧驰节甚至还觉察出了几丝不知何处散发出的酸败体味,他面色如常,覆盖住嘴鼻,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时,便在一处停下,望着眼前的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颊上一点儿肉也无,饥饿之下只剩骨头。
他正低声喃喃,脸带希冀,“沈刺史就要来了!”
一会儿则又面色狰狞,恶狠狠咒骂,“沈家的粮仓满得要溢出来了!为何——!”
“放粮!沈家真是狗娘养的......放粮!”
诸如此类的人,数量繁多。
萧驰节又四处搜查了片刻,见探听到的消息属实,旋即找人去煽风点火,等散播完消息,这找了个地方藏匿。
申时,日头渐斜,日光犹带几分热意。
大片的阴影下,对面的西南方向被照得明亮极了,似是割裂出两个地方。
沈奂正志得地站在这片光影中,俯瞰着不远处的流民,片刻才扬声道:“走,随本官去布巡视一番!”
一旁的幕僚谄媚地笑着,“大人您慢些,老爷让你去城南‘施粥巡视’,此举须得请几个画师加以记录才对啊!”
沈奂刚得了沈家话事人沈青的青睐,闻言,不耐地挥挥手,“画师随便喊几个就行了,重要的是守卫,选些个身手出挑的,别误了事儿。”他走下观景台,嘟囔着,“不过,料他们那些贱民也不敢乱来。”
“是!是!!”
幕僚的应答声消散风中。
不多时,萧驰节眼前缓缓驶来一行队伍,为首的人被环绕在二十来名卫兵之间,露出一双缝隙大小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此人正是幽州最大粮商沈国玉的独子。
自他身后,一双双眼带着绿光,闪烁着,藏在暗处紧盯这支队伍,像是随时等待着撕咬猎物的恶犬。
片刻,马车刚一停下,便被流民们围堵地水泄不通。
沈奂意识到不对,忙使了个眼色,他身侧的幕僚立刻掀帘走出,大声呵斥着,“大胆!还不快些往后退?!”
“沈刺史奉命施粥,尔等不要误了时辰!”
这两句话无疑点燃了众人。
霎时,哭声、哀嚎声、咒骂声纷至沓来。
声量越来越响,不知何时,竟有人开始带头推搡起来。
秩序消失,场面混乱。
马车被几个流民三下五除二毁坏掉,沈奂没了躲的地方,更是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电光火石间,他衣袖的书卷被人搡出,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咔哒”的脆响。
萧驰节见准机会,立刻振臂惊呼,“有东西掉出来了!”
流民队伍里,有人立刻接上话茬,“像是书册呢?”
周遭的声量立刻减小,停滞几息,而后爆发。
像是水温至极点,顷刻便沸腾,“契书!!”
一锤定音。
传至许多人耳底,“这是买官契书!!!”